“哦,恭喜啊。”
罗翠微敷衍地假笑一下,满口甜到发苦的感觉,加上炎热的天气,让她的耐性渐渐消失。
被她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黄静茹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罗翠微!枉我多年来一直将你当做对手,如今才知道,你根本不配!”
京中几大叫得出名号的商户中,年轻一辈里能早早掌管家业的姑娘,就只罗翠微与黄静茹两位。
年纪相近,处境相当,手中的营生又同在一行,自不免被旁人拿来比较。
天长日久地听着旁人的比较与品评,黄静茹自就在心中暗暗与罗翠微较上了劲。
“我真没料到,你竟宁愿仓促地嫁给一位殿下,轻易将家主令拱手让人,也没有勇气与我一决高下。”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的想法?可我却从没想要与你一决高下,”对她那满是失望的控诉,罗翠微很诧异,“毕竟,我从未将你放在眼里。”
外人并不知道,罗翠微当初暂代家主令是形势所迫,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父亲罗淮,都从来没打算让她成为下一任家主。
因为家主的责任与束缚太多,而罗翠微天生是个擅攻不擅守的。
譬如这三个月来,凭一己之力让昭王府从无到有,远比让她守住先祖传下来的基业更让她觉得满足与骄傲。
不过,这些事她不觉得有必要向黄静茹说明。
“将来京中商界还有没有‘罗翠微’的名号,我无所谓,”罗翠微懒得与她再讲什么道理,“你若觉得你赢了……你高兴就好。”
说完抬腿就走。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黄静茹冷声道,“罗翠微,我想了这几个月,终于想明白了你当初为何接近昭王府。”
罗翠微脚下一顿。
“当时你是想从昭王殿下那里借道,让你家商队自军阵防区绕过松原,对吧?”
“你想说什么?”罗翠微并未回头。
“虽我不清楚你最终为何没有动作,可我猜,昭王殿下应当还不知你最初的打算,”黄静茹的笑声里有些得意,“若他知晓内情,你俩接下来的大婚之礼,还能不能成了?”
罗翠微浅浅蹙眉,没再应声。
“如今京中贵胄世家都在传,说‘娶妻当娶罗翠微’,可若让人知晓你最初的算计是如何冷硬,根本没顾忌过若是事成,会将昭王府与临川军拖进怎样灭顶的泥淖中……”
黄静茹回身望着她僵硬的背影,笑得复杂,“即便大婚如期,昭王殿下他,还能待你如初么?”
“你黄大姑娘做事,从来是无利不起早的,”罗翠微回头,面无表情地觑着她,“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京中商户的同辈人中,原本能被我瞧得起的对手,就你罗翠微一个,”黄静茹坦诚道,“我得让你做不成这昭王妃,才好让你回到咱们两人对阵的战场上来。”
“承蒙抬举,我定然是十辈子没做过好人,才不幸成了被你瞧得起的对手。”
罗翠微哼笑一声,举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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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徐家大宅后,罗翠微让夏侯绫先回罗家,自己则乘车回昭王府。
上了马车,却见云烈正懒懒斜倚在坐榻上,罗翠微不禁一愣。
“你怎么来了?”
许是先前黄静茹的胡搅蛮缠之言让她心中有点乱,她压下心中淡淡的无措,走过去坐到云烈身旁,窝进了他的怀里。
被她这难得的主动闹得有些受宠若惊,云烈回拥住她,玩笑道,“你先动手的啊……”
罗翠微抬起脸看着他,也不说话,眼里渐渐浮起一层莫名的水气。
“我又还没说要问你讨二十车粮,”云烈一慌,忙收起调笑,讪讪紧了紧手臂,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在徐家受欺负了?”
罗翠微怔怔看着他那不自知的温柔神色,胸臆揪起一股酸楚痛意。
她很清楚,事情若是从黄静茹口中传到云烈这里,只怕不知要如何添油加醋、黑白颠倒,倒不如索性自己先坦诚了,以免后患。
可话到嘴边,她却又像是被谁卡住喉咙似的,就是说不出口。
其实方才黄静茹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最初她在算计借道临川时,是很清楚如若事情败露,会给昭王府与临川军招来多大的祸端。
可那时的云烈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借力互惠的对象,她是真的没有顾忌对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