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外面总算安静下来,付韬拍了惊堂木,道:“梅氏乃妇人,不便到场。但考虑案情,也只是一墙之隔,并不影响堂审。”
“是!”窦荣兴抚了抚袍子,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刁沁,刁沁脸色却不好看,倒不是紧张,而是觉得受到了羞辱。
他来了才知道,这个案子不是杜九言亲自上,她今天只是作为副手,在一旁协助而已。
欺人太甚。
“带被告朱一正上堂。”付韬喊道。
朱一正被带上堂来,跪下行礼,付韬和窦荣兴道:“开始吧。”
“是!”窦荣兴拱手应是,从杜九言手里拿过两张纸,抖开,大声道:“大人,十一年前,我的请讼人梅氏与被告朱一正,在村中里正的主持下完婚,这是婚书!”
“一年后,两人育有一女秋丫。”
“几年后,朱一正开始出门做买卖,有事时半年回去一次,有时一年,之后更是五六年都不曾回家。家中老父母,女儿,田地甚至隔壁的邻居人情,皆是梅氏一人苦苦撑着。”
“在朱家村,梅氏贤惠,能干,吃苦耐劳人人皆知。女儿秋丫也在梅氏的教养下,成为亭亭玉立,懂事听话的女子。”
“但,就是这样贤惠的妻子,朱一正却不满足。他出门六年未归,赚下丰厚的家资。却没有想过让家中老父母妻儿同享!”
“而是忘恩负义,停妻再娶,并堂而皇之的成亲生子,在另外一个地方,和另外一位妇人,过着悠闲富硕的生活。”
“而他发妻,父母却在家中苦苦煎熬。”窦荣兴抖开第二张,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手印,“以至于朱家村百户乡民都看不下去,联名上书,支持梅氏。”
“所以,今日我们诉求之一,便是求大人做主,按《周律、户律、婚姻、妻妾失序》条例,判朱一正仗责九十,罚后妻离异!”
“诉求之二,朱一正六年不管父母生死。如今老母病重,他更是不管不问。这是不孝,如此不孝不义之人,当两罪并发判斩监侯!”
窦荣兴拱手,大声道:“学生已阐述结束,请大人明辨。”
“好。”付韬看向刁沁,“你说!”
窦荣兴退在一边和杜九言对视一眼,满目期待,希望杜九言夸夸他。
“确实不错。”杜九言颔首道:“声音洪亮,脉路清晰,该阐述的也都说了!”
窦荣兴笑了起来。
刁沁始终没什么表情,沉着上前,和众人行礼,神态极其淡然,“大人,对于方才窦先生所讼,学生没有可问也没有可辩驳的。”
里外的人一怔,都很惊讶地看着刁沁。
难道是摄于三尺堂的威力,一上来就认输了?
外面的百姓嗡嗡响着,议论纷纷。
窦荣兴也惊讶不已,朝杜九言看去,就见她目光微沉,露出一丝懊恼!
“九哥,他为什么这么说?”窦荣兴也感觉,刁沁不可能就这么认输的,否则这讼案他就不可能接了。
杜九言凝眉道:“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窦荣兴问道。
杜九言沉声道:“血缘!”
没等窦荣兴想明白,刁沁已接着开口,道:“学生只请求传唤证人上堂,请大人准许。”
“准!”付韬道。
场面安静下来,只见两个侧堂内,走出来两位老人,五十上下,面目苍老,穿着不合体的绸缎衣服,粗糙的手不安的绞在一起,互相搀扶着走到正中跪了下来。
“爹,娘!”一直没有开口的朱一正,忽然嚎啕大哭,“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没有回家。请爹娘责罚!”
老妇人听儿子一哭,顿时泪如雨下,气的捶着儿子的,又抱着哭在一起。
所有人目瞪口呆。
隔壁,传来椅子咚的一声响,梅氏趴在糊着淡薄墙纸的窗户上,呆若木鸡。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书吏道。
老人和朱一正哭着,刁沁上前,拱手代回道:“回大人的话,这位老者是朱一正的父亲,朱蛮,另一位则是他的母亲邱氏。两人老人家听闻儿子被人告上公堂,连日奔波,赶到邵阳。”
“朱蛮,”付韬问道:“你既来了,本官就问你,你儿朱一正六年未归家,对你二人不闻不问,可是真的?”
朱蛮应是,用不大清楚的方言,回道:“他确实六年没有回家,但是我们却知道,他在外面一定是过的辛苦。不回去,一定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