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扬起时,又听童武说了一句:“哦,那讨厌鬼定是太弱,那么大个人了还被他父亲随便揍。”
秋日暮夜的风呼呼刮过脸颊,略散了些燥气。
沈蔚手执缰绳,目视前方:“昨夜他并没有去哪里浪,是去帮了我一个忙。阿武,往后别在背后偷偷叫他讨厌鬼了,好不好?”其实他,很好的。
听出她的话里有郑重请托的意思,背对着她的童武便扬声应了:“好吧!但我还是不喜欢他。”
“嗯,那倒没妨碍的。”
我喜欢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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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沈蔚与童武经过沈素的院子时,就听见有小姑娘扯着嗓子大声在喊“小姨!小姨!小姨快救我”。
这一嗓子惊天动地的,他俩便折身进了沈素的院子。
刚进了拱门就见沈素正扯着女儿严听溪的小手臂,严听溪却正一径胡乱往外蹦,小脸给挣得通红,满眼倔气。
沈蔚双臂环在胸前,斜倚着拱门边缘,忍不住好笑:“听溪,大晚上的,不讨顿揍睡不着啊?”
“她一听说你明日要带阿武、阿绯去书楼,立马就坐不住了,觉也不睡就要去找你!”沈素与女儿拉来扯去,满脸无奈的苦笑。
童武站在一旁没吱声,只抬头瞧了瞧沈蔚。
“我是怕她不爱去才没敢相邀的,既乐意,那就一起。”沈蔚向听溪笑了笑。
沈素横了她一眼:“若叫你独自领着三个孩子出去,你是不知那会乱成什么鬼样子。”
听溪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精,心知小姨才是可以决定自己能否跟出去玩的关键,便立刻满眼委屈地朝着沈蔚的方向伸出一只小手:“小姨!我是你亲生的小听溪啊……”
沈蔚哑然失笑,目瞪口呆。祖宗,我可没生过你啊!
沈素没好气地轻轻一巴掌拍在听溪的头顶上:“你小姨便是此刻立时成亲,也生不出你这岁数的小王八蛋!”
沈素的丈夫是吏部侍郎严聿,出了名的品行端正、行事稳重,沈素性子虽泼辣些,却也并不会十分过火。沈家上下时常很迷茫,全不知听溪这满嘴混不吝的浮夸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明日谁带我出去玩,我便是谁亲生的!”听溪满脸是骄傲的倔强,抬起小下巴郑重宣布。
沈蔚听得乐不可支:“行吧,那明日你就算我亲生的了。”
“添什么乱?”沈素笑瞪妹妹一眼,“我怕你到时被她烦得哭着回来!”
听溪闻言嘴一瘪,开始认真酝酿眼泪。
“没事的阿姐,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若她不听招呼,我保管将她揍得连你都认不出她来。”沈蔚是个打小在熊孩子堆里称王称霸的,倒也不怕她闹腾。
这话叫她身旁的童武听着可真不是滋味,不过童武也没插言,只是偷偷瞪了她一眼。
“小姨!我不是羊!我是小老虎!”听溪忿忿在娘亲怀中跳脚,对这个说法显然也是十分不满。
沈蔚笑眯了眼:“哦,可我明日只放羊,不驯虎。”
“好吧,羊就羊吧,”听溪垂下小脑袋略作沉吟,便又抬起头来,“只明日是羊,之后还是虎,同意不同意?”
“成交,”沈蔚将童武拉到身前,又对听溪招招手道,“那咱们先来说一说明日的规矩。”
沈素笑着翻了个白眼,将怀中的小羊推向沈蔚:“滚滚滚,我就看你俩谁是哭着回来的那一个。”
这便是充满市井烟火气的日子吧。聒噪、琐碎、平凡,却是她那些同袍们永远不能抵达的将来。
沈蔚笑意怔然地望着沈素折身回房,心绪止不住起伏。
“小姨,你可以开始说规矩了。”听溪已噔噔噔跑到跟前来,与童武并排而立。
沈蔚收了思绪,弯腰与她相视而笑,轻声道:“明日你须得跟在小武哥身旁,听他的,不能乱跑,懂?”
见听溪重重点了头,沈蔚又将目光转向童武:“若她不听招呼胡闹乱跑,你就揍她,懂?”
童武侧头瞥了听溪一眼:“随意揍?”
“打死我埋,打残……”沈蔚歪着头想了想,“打残你养。”
小听溪对这残暴的路数完全无言以对。
童武满脸庄严地点了头,接受了这神圣的职责,并补充道:“若有必要,我会尽量打死。”
他只是个孩子,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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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二年七月十七。
忌斋醮、开市、做灶、嫁娶;宜沐浴、扫舍、订盟,余事勿取。
将三个孩子安顿在二楼雅座,让人拿了零食果茶,又交代了童武几句后,沈蔚便悄然退身出来,与等在楼下的定国公世子杨慎言一道,进了后院的一间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