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小酌(50)
楼熙啐我,“放什么狗屁。本世子才不稀得……”
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又爬上岸径自穿上长裤外衫,连水都懒得拭,继续卷起裤腿,朝他道,“那待会儿你一个人吃狗屁,桑问同我吃饭。”
其实这正月踏青本就甚为怪异,现下又多了这么一个雪中奇葩,我心里倒生出许多无所适从来。
走到原先那处草地,抬头看谷顶的天,依旧落着雪花又瓦亮瓦亮,既怪异且冲突。
桑问支着头侧身看我,面前火堆烈烈,手中松枝转动,烤的鲫鱼稣香金黄。
我撩开衣摆坐在他脚边,咧开牙花子笑,“桑公子这是白日生火,不怕起灾?”
桑问哂笑,“好歹不是白日宣淫。”
后头传来草地窸窣声,是楼熙慢腾腾晃荡过来,桑问连忙朝他招手,“快来快来,我记得还搜罗了两壶好酒在你包袱里,方才寻了半天怎么也没瞧见?”
气氛瞬间僵持不下,不知为何。
我鬼使神差伸手撕了一瓣火堆边的烤鱼,囫囵吞了下去也没顾咬不咬着舌头,最后手指头再皮厚也还是给燎起几粒晶莹剔透的泡来,嘴巴里只有烫跟松香含糊混在一处。
楼熙坐在桑问另一边,有些难得沉默,见我在一头嘴巴里都快烫熟了涨红一张脸也闷声不吭,眼中只闪了一星亮光,又熄得半点儿不剩。
桑问依旧堆着一脸笑,让人捉摸不透。
约莫是气氛太过沉闷怪异,楼禽兽低头骂了句娘,又伸手从桑问身后探出两只紧盖着的白玉小壶子,脸上又忽然露出笑来。
“都说喝酒活络气氛,来来来,今日趁着三人,好生喝上一壶,心里添了什么堵什么愁都一气解了。”说着自己开了一壶的封,兀自灌得满脸都是。
二世祖果真二世祖,还暴殄天物。
自当初八极宫被一杯果酒灌醉之后,我就没再碰过这黄汤猫尿。
现下楼熙说得突兀,做得更是突兀。我摆了摆手,“喝酒易误事。”
不想桑问突然也说了句同我一模一样的话。
于是场面更加怪异。
桑问这时又忽然接过楼熙手中另一只壶子,轻轻巧巧拔开塞子,又从包袱里摸索出两只精致酒盏招摇摇拈在手上,蓦然笑得妖冶,“白公子,我们来行令?”
我摇头,“不会。”
桑问挑眉,“那作流水词儿轮着喝?”
我继续摇头,“不会。”我作的那档子淫词艳曲放到桑问面前,照楼禽兽宠他那个度,保不住会一棒子抡死我。
“你做饭?”
“不会。”
“包袱里有牌九,咱们来?”
“这个真不会。”
最后桑问咬唇,“那白公子会什么?”
我如实答道,“打双陆,胡诌故事。”
桑问俊脸一皱,眉梢瞬间风情万种,“常言道一壶浊酒喜相逢,那就来喝杯酒罢。”
说完他便举樽倒了一杯递与我,楼禽兽继续在边上闷头大发财也不来阻止一下,我面上讪讪不过,他这般盛情实在不好推拒,只好接了过来,咬牙一口气将那杯子酒譬如□□鹤顶红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只觉得一股热辣辣灌下去什么感觉也无,想来该是好酒,我却终究还是同楼禽兽一般暴殄天物了一回。
我果然是个一杯倒,眼中瞬间朦胧起来,眼皮子打架半星也不受控只想阖在一块儿好生睡一觉。
隐约瞥见桑问笑脸嫣然,声音轻轻飘飘,“这孩子果然醉了呢,你说是不是呀,舟……”
他漂亮的嘴唇一开一合,我想偏过头瞧瞧楼熙听见桑问在我面前叫这一声“舟”是个甚表情,却怎生也偏不过去。
最终同当初在八极宫时一般,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后来想想,草生里独二次醉酒,我都错过许多好戏折子一般纷繁杂错的段子故事。
我至终醒来时,头顶天空早就换上一副朗夜模样,只是依旧落着眼见着的大雪,我身上有些凉,身子犯懒又不肯动,微微睁开一丝眼缝瞧瞧周围权当醒来。
这一瞧不打紧,就是半口气差点上不来活生生要噎死我。
身边不远篝火熄得还差些暗红隐然,旁边滚着两条瘦精精,伶仃仃的身子。
其实也不算都,楼禽兽还算衣冠整齐,只上身露出大片胸膛,桑问倒是脱得很干净,伏在他身上,发丝铺在楼熙身上,嘴唇贴在楼熙脸上,篝火映照之下,妖冶惊艳。
楼熙也一脸烂醉形容,瞧着也只比我稍稍清醒一些,他看着桑问在他身上乱摸乱爬倒是十分惬意,只偶尔叹息一声。
因着隔得不大远,我也没怎么闹出动静,篝火快熄灭的噼啪声里,楼熙似乎呢喃了一句话。
“小白,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