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又瞧了瞧外边那奇大的“虎丘剑池”四字,只见笔力遒劲,不禁伸手摸了摸。丫丫滴,这可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真迹,若是写在纸上的就好了,那就发财了!安心咬了咬下唇,可惜,后代的“虎丘”两字已然历经风霜剥蚀,断落湮没了,再补上的已不是原迹了,自己能够见到真迹,总算还眼福不浅。
安心正望着那四个大字怔怔出神,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道:“姑娘莫非也喜欢书画之道?”安心闻言一惊,转身一瞧,却是一个年方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容长脸庞,纤弱身材,举手抬足的姿态优雅悦目。身旁还跟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鬟,看来是出身书香门第了。
那女子见安心转身,却也一惊。原来安心单身出门,此时不会武功,生怕遇到什么歹人,是以又易了容,第一次瞧见她那奇丑模样的人,若是不感觉惊诧才是奇怪呢!就如同这世上绝世美人难寻一般,绝世丑女也是万中无一。
安心嫣然一笑,只是别人看见的便不是百媚千娇的模样,而是更形丑陋的脸庞。看来,美女与丑女的差距是十分巨大的,同样一个动作,若是美女来做,便会让人觉得秀色可餐,可若是由丑女来做,便成了丑人多作怪了,真是不公平呢!
好在那女子倒也见识不凡,只怔了没多久,便笑了,口里道:“适才见姐姐样貌非比寻常,倒是失礼了,还请姐姐莫怪。”看来倒也是个性子直爽之人。
安心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与这样直爽大方的女子打交道是最舒服的事情了。不用去猜测她们在想些什么,有什么话,直接便说了出来而不是心口不一的假意虚伪。安心倒也还了个礼道:“我样貌本陋,早便习惯了,又怎会见怪。”
那女子笑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样貌不由自己,姐姐如此豁达倒叫人钦佩。”
豁达么?其实也不见得,若真是长成这样,只怕没有几个人会不伤心的。道理人人知道,可是当真身处其境就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安心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小女子姓范名慕云,适才见姐姐正凝神观字,一时按耐不住出言相询,倒是冒昧打扰了。”那女子轻声说道。言语温柔有礼,显然教养甚好。
虽然范慕云“姐姐”叫的亲热,但安心却也只感觉到一种略带生疏的客套。毕竟两人刚刚相识,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倒是她一上来便报出了自己的闺名,倒还叫安心青眼相看。要知道古时候女子姓名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的,更何况现下是告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即便是对方同为女子。安心笑了笑,道:“我叫安心。”说着见范慕云一副客套拘礼的模样,不禁笑道:“咱们自在说话儿吧,也不用如此客套,倒见得生分了。”
范慕云闻言心内却大呼稀奇。要知道她自己在女子中已算是英气大方的了,别的女子面对陌生人时,有的简直连话都不敢说,可对面这样貌丑陋的女子,却仿佛比她还更洒脱不羁,不由对安心更是钦佩起来。
“你方才问我是不是喜欢书画之道?”安心悄悄吐了吐舌头道:“说来惭愧,我连字都写不清楚更别说画了,大概也就是钟馗画鬼那模样吧!”说着,忽又笑道:“实话告诉你,我方才在研究那字碑究竟值得多少银子!”
安心倒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完全不理会别人到底会怎么想她,只是一双眼睛促狭地望着范慕云,不时微微眨动两下。
范慕云闻言一怔,不是吧!这女子怎会如此说自己呢?更甚至将这字碑与银子想在一处——这,这也太市侩了吧!但她仍是只怔忡了一会便回过了神,笑道:“姐姐若是能瞧出这字碑值钱,这份眼力倒也不凡了!”她认定了安心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才女,方才那番话只是故意而为之。
“我知道这字碑值钱是别人告诉我的。”安心轻轻眨了两下眼,一脸无辜的模样道:“听说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真迹,世上少见,是以我想它一定很值钱!只是不知为何,这字碑竟好端端摆在这里,也没有人看守,难道不怕人偷么?”
“这——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大抵——是没人来偷的吧——”范慕云的脸色有些难看了,额角上冒出了细细的香汗,她身旁的小丫鬟早都一脸鄙夷地瞪视着安心了。自家姑娘可是平江府有名的才女,难得今日出来有兴致与这丑女说话,她竟口口声声说的都是“银子”,真的是好没有品味!好贪财!希望她不要打自家姑娘的主意。那小丫鬟想着,偷眼瞧了瞧范慕云,又悄悄将自己手上戴着的金丝镯儿褪了下来藏到怀内,又摸了摸耳上的坠子,生怕一个眼错不见,就被这个丑女子给顺手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