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可不缺人,你是哪位主顾举荐来的啊?”那男子伸出保养细嫩的手端起了茶盅轻轻吹着气。
安心摇摇头道:“没人举荐,是小人自己找来的。”
“自己找来的?可是你年纪大了些做学徒可不太合适,这里又没有别的活缺人手。我看,你还是去别家找活干吧。”那男子喝了口茶道。
“小人已经问了许多家了,可是家家都不缺人。掌柜的可否收留下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小人身上已经没有盘缠吃饭了。”安心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道。
那男子不经意地将茶盅放下道:“这样吧,我收你下来替主顾们送货。活计很简单,取衣料、送成衣。你年岁不大,进出那些官府富户的内堂没太多忌讳。但主顾们往往有些挑剔,试了之后有需要修改增删之处却要你牢牢记住,回来说给裁衣师傅们知道,这就要求你头脑聪敏善于察言观色了,你可做得到?”
“能!我能!”安心喜形于色,这个家伙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昊天教的堂口这么容易就能混进来么?听师祖说昊天教堂主都有经商的天份,有些甚至不会武功,想必他们只是昊天教用来赚钱的工具罢了,堂口处应该没有什么秘密,是以警惕性如此松懈。
“听你之前的话,仿佛你并不是平江府的人,家在哪儿呀?”那男子问道。
“家在东京。因家中连年遭祸,父母双亡,是以孤身一人特来平江府投奔叔父,谁知叔父却又搬走了没处寻找。小人流落街头数日,身上盘缠费尽,无奈之下只得找个活儿先暂求容身。”安心说谎连草稿都不用打,反正小说里这些悲惨身世多的是,从前看的多了,现下张口就来,都不带半点停顿的,说着说着,还一脸忧伤落魄的表情。
“你叫什么啊?”那男子随口又问。
“宋平。”安心早都想好了。幸好,他没盘问自己的祖宗八代加详细住址,否则一查便要露馅。
“嗯。不过我丑话儿可说在前头,你现在做的这活计可只管吃住,没有半文工钱。”那男子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抹了抹手道。
安心看了心里一阵恶寒,不会吧,又让她遇到沈天放那样的人?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易容的非常貌不起眼,否则多半要糟!想归想,嘴里还是恭敬道:“是!小人只求一个容身之处。”
“很好!你这样的性子我很欣赏。好好做,说不定有机会我会提拨提拨你。”那男子微微一笑,袖起帕子叫人带了安心去给她安排一个住处。
来人是一个年过五旬的男子,名叫刘和,为人甚是老实厚道。他带着安心在霓裳坊内转了一圈,将各个地方都介绍了一遍,这才带着她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果然不出安心所料,睡的是又脏又臭的大通铺。她屏着呼吸暗自庆幸,幸好用的是人皮面具,否则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哪里容她每日易容装扮。只是,这地方也太脏太乱了吧。暂且不说男女有别,就只那脏腻的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被窝可让她怎么往下躺啊!
刘和似乎是看出了安心的为难,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兄弟刚来想是不习惯吧,没什么,住久了就惯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说着,叹口气道:“你年纪轻,还有往上攀爬的机会,不像我都已这么大岁数了,到死也就只能是个打杂的。唉,各人有各人的命,过一天是一天吧!”说着,指了一个最里边靠墙的铺位道:“以后你就睡那吧。”
安心虽然郁闷,但这个结果她是早料到了。其实情况已经比她想像的要好了,起码进霓裳坊的时候没有遭到太多为难。既来之则安之吧,现在要想法往上爬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只有地位高了,待遇才能好。她认命的将随手的一个小包袱搁在了床上,稍稍打扫了一下屋子,掌柜就派人来叫她了。
掌柜叫她自然是去做活,请了个伙计又不是白养活的,能压榨自然要尽力压榨。在平江府跑了整整一天,无非就是给各个主顾送去做好的衣裳,再将裁衣费收回来。丫丫滴,这个霓裳坊可赚的够黑心的,裁一件衣裳五十两银子!这还是普通的绫罗绸缎,要是上好的,价码还得往上加!安心顿时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是太善良了,早知如此,卖什么都该把价钱往上翻一倍才是!平江府说大不大,可要跑的地方有时隔的远了也够她呛的。她虽是路盲,但嘴还长在身上,遇到不知道的地方,一打听也就清楚了。直忙到月上黄昏这才有了空闲可以坐下来填一下空荡荡的胃。自然,饭菜粗粝难以下咽,尽管如此,她还是装出一副吃的很香的样子。没办法,这样才符合她的身份不会让别人起疑。心中却不断感叹——做人难!做别人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