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卧房,幔帐轻轻晃动,李氏披了一件衣服下榻,走到桌前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身后传来丈夫的声音,“睡不着?”
尹薄意同样下了床榻,把烛火点亮,“夫人有烦心事儿?”
“我想了半晌,大姐儿虽是好意,但她赠给嘉颖的嫁妆,嘉颖不能要。”李氏把茶盏放到了一旁,“老爷也说过,王四爷不同寻常人,未必看重钱财。”
尹薄意握住了李氏的手臂,心疼的说道:“她只是为了感激嘉颖,毕竟当时如果不是嘉颖,大女婿没准还在外面风流着,不是嘉颖和你帮她想办法求得子嗣,在婆家人面前大姐儿都抬不起头来,比起旁人左生一个,右生一个,大姐儿好不容才有了儿子。”
李氏做过什么,尹薄意一直记得,对亡妻尹薄意也是感激的,毕竟亡妻陪着他吃了不少的苦。
尹薄意虽是连中三元,但并非少年举人,他中状元的时已到而立之年,亡妻没享受到他高中的荣耀,因此他内心深处对亡妻格外的愧疚,而继妻本是次辅幼女,嫁他是低嫁,亡妻留有儿女,尹薄意何尝不知继妻艰难?
自从他们成亲后,尹薄意再也没为家事操心,对继妻李氏他一样心存感激,且满是怜惜,毕竟继妻要比他小上许多。
李氏道:“这些本就是嘉颖应该做的,大姐儿虽然不是我生的,可她是老爷的嫡长女,是嘉颖的嫡亲姐姐,帮姐姐点小忙,哪用得上收下重礼?姐妹间不需要这般客气,大姐儿始终把我和嘉颖当作了外人。”
“夫人想多了,大姐儿只是想……”
“老爷别再说了。”李氏笑道:“若说我对大姐儿同对嘉颖一般,您是不信的。”
“夫人……我……”一向能言善辩,冷静自持的尹薄意多了几分慌乱,李氏刚进门那几年,他可没少防着继妻。
“我也不信,毕竟隔着肚皮。”李氏坦言相告,“所以大姐儿的婚事,我说了,却没有同她外祖家抗争到底,不瞒老爷,若是嘉颖,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婚事搅和黄了。嘉颖的嫁妆虽然不如大姐儿贵重,我父亲也给她添置了不少的书卷古本,说不上寒酸,说句打嘴的话,嘉颖成亲是喜事,我不想弄得满城风雨,嘉颖刚出阁就被人非议。”
“大姐儿赠给嘉颖嫁妆是自愿的。”
“可旁人不一定这么想。”李氏眉头簇紧,“淳哥儿是个实诚的好孩子,自然不会多想,蒋夫人心怀坦荡,说实话她并不是过于看重嘉颖的嫁妆,若论富贵,西宁侯府在勋贵中也是排名前列的,不提西宁侯以前在西北积攒下的家底,就说西宁侯进京这些年,同皇上合伙做生意得的银钱就海了去了。蒋夫人是西宁侯唯一的女儿,西宁侯没少给蒋夫人补妆,况且蒋夫人虽然在某些事上脑袋转不过弯来,可她在善于经营这一点,我也有所耳闻,她也只有淳哥儿一个儿子,她就是再转不过弯儿,也不会把自己积攒下的嫁妆和私房银子留给庶子庶女……他们如今也出继了,更沾不上边了。”
“大姐儿的好意,我心领了,未来亲家同意这门婚事,可不是看重了嘉颖的嫁妆,而是看重了嘉颖。”
李夫人后一句话没说,同样看重了尹薄意,以及嘉颖的外祖父,这些比耀目的嫁妆更打动人心。
她小心谨慎了一辈子,若是嘉颖出嫁闹出争嫡姐嫁妆的丑事,李氏非被气死不可。
“老爷,您同意这门亲事,也是看中了王四爷,婚事只为两姓之好,您何必弄得亲家也不痛快?王四爷顶顶在意名声的。”
“依你。”
尹薄意点头道:“明日我亲自从大姐儿说。”
“嗯。”李氏挽住了尹薄意的手臂,低头道:“嫁给老爷,妾身从未后悔过。”
尹薄意眼底含情,道:“能娶到夫人,是为夫的幸事。”
亡妻对他情深,继室对他意重,先后两位夫人在尹薄意心中地位相当,他从未把她们弄混过,也从不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非要分出个眉眼高低,嫡妻以亡故,他必然续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李氏,他不会总是追忆过去,想念亡妻。
况且一心用在仕途上的尹薄意也没过多的心思沉醉在儿女私情里。
翌日,尹薄意把已经出阁的嫡长女回赠给尹嘉颖的嫁妆还了回去,他亲自把嫡长女叫回娘家,说明此事,“大姐儿不要同你母亲和妹妹们太客气,嘉颖性情活泼,心地醇厚,但却有嫉恶如仇的性情,最是看不得亲近的人被欺负,她把你当作姐姐看,你以后多疼她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