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顾萱还有一半的可能,是她的亲孙女,她不会像顾达那样彻底否认,她甚至会想,如果早些年,不那么冷眼看待这个女孩在家里的默默生存和挣扎,对她再和颜悦色一些,关爱一些,她究竟还会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如果终究只能是如果
老太君深叹了一口气,扭过脸去,不再看顾萱一眼,只淡淡的吩咐道:“请纪大夫来替她治伤,等她醒了就押去柴房,给她吃喝,只是不许她出来。”
顾达对这个处罚不甚满意,还待再说,却被老太君狠狠的拧了一眼:“照我的话做,再让丫鬟们看紧些,不许教她自寻短见,她要再出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一句话,将顾达要说的话全噎了回去。
顾熙和在旁也有些不解:“太君,这么罚她,比罚二哥要轻得多啊”
老太君看看他,没言语,只是叹气。
这两个孩子的遭遇是完全没法相比的何况顾熙仁是家中男丁,陈述的杀人原因又埋藏着私心,有夺产之嫌,她就责之愈切,而顾萱只是替母报仇心切,即便这仇多半是她自己误会出来的,总也算qíng有可原,再说顾萱此刻不能死,若死了,局面愈发不好收拾。
老太君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我想着小萱也快到出嫁年纪了,回头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将她嫁了吧”
只要不留在家里成为祸害,她也不想赶尽杀绝
听见这话,舒欢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虽没说什么,却被顾熙然瞧在了眼里。
顾达很不乐意:“她做了这样灭绝人xing的事,还要替她寻门亲事,倒贴了嫁妆嫁出去?”
老太君知道这个儿子活这么把年纪了,有时生意上的事qíng还不能完全自主处理,因此也没指望他能想通,只丢下两个字,就让人抬她回松鹤堂了。
她说的那两个字是:“嫁祸”
将祸害嫁出去,可不是嫁祸么?
舒欢忽然感觉一道寒气沿着脊梁骨直往上窜,这位老太太,真是jīng明得可怕
回生梅阁的路上,顾熙然问她怎么方才露出了那么奇怪的表qíng。
舒欢禁不住又抽起了嘴角,不过这回是想笑:“还记得从前在网上看见过一句话,当你有个儿子,你不好好教他,他就害你quan家,当你有个女儿,你不好好教她,你就害别人全家,所以你跟谁有仇,你就宠坏你的女儿,嫁给他儿子,他全家都完了,大仇就报了。你瞧老太君,她可不是深谙此道?”
被她一提,顾熙然才想起这话他也看见过,因此摇摇头,也笑起来。过后再想想,正是如此老太君罚顾熙仁时罚得极严,甚至不惜打死他,就是怕他今后会害了全家,而罚要嫁出去的顾萱时,明显就手下留qíng了,最后说的“嫁祸”两字,更是直揭了意图。
他回头看看已然远得身影模糊的顾达,心中暗生警惕,这家里,顾达只是名义上的家主,事实上当家作主的一直是老太君,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一回生梅阁,舒欢紧绷的qíng绪才松驰下来,凡事抛到脑后,先坐下来歇一歇站了半天差点断掉的腿,颇有些郁闷的瞅了顾熙然一眼:“好不公平,一样是去请安,为何在老太君那里时你能坐,我却要站着?”
顾熙然一笑:“谁让你穿得不巧,偏偏要穿到这个重男轻女的地方?”
舒欢被他说得无语,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随手端起茶来,一气饮尽。
杯子还未搁下,就听美景回说:“染墨来了。”
染墨过来,自然是说铺子的事,才半天工夫,他已寻出四五家合适的铺面,赶着过来禀告。
顾熙然和舒欢估算了一下,手头的金子着实不多,凑起来能够动用的不过区区二十两,还有章含芳那二百两的银票,这些只够买下一间位置稍偏僻的铺面,今后若想靠这铺面赚出吃喝穿用的钱来,可不太容易。
舒欢沉吟着:“要不然就将那些首饰当了吧,反正留着也没用”
她说的自然是章含芳赔出来的那些首饰。
染墨听见这么说,忙道:“二奶奶要当首饰?那极不上算的,就算是死当,也未必能当出首饰值的一半价钱来”
“那你说怎么办呢?”
“要小的说,不如想法子卖了,即便卖不出原价,也比当了要qiáng”染墨笑道:“街东头就有家首饰铺子,那掌柜同咱们家做了十来年生意,小的同他还有些jiāoqíng,二奶奶要真急用钱,就拿首饰去请他估个价,他总不好意思占咱们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