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到嘴边,二奶奶又咽了下去,精神疲软般说了句:“我进内室趟趟,你们都去吧。”
说着,起身进了内室。
葛妈妈几人一头雾水。
二奶奶略微小睡了会,刚起身,二小姐盛乐蕙就来了。
她穿着粉藕色碎花对襟褙子。官绿色百褶襕裙,绾了双髻,头上戴着两朵珠花,耳朵上塞了两粒米珠。面容像二奶奶。白净秀丽,不说国色天香,却也是俊妍可人。
刚满十岁的蕙姐儿。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静静矗立也有诱人的芬芳。
二奶奶犹记蕙姐儿在襁褓中的样子,那么小,转眼间就长成了大姑娘,到了待嫁年纪。
今年五月前后,二奶奶跟盛夫人提过,想替蕙姐儿说门亲事。盛夫人也答应了,还叫薛东瑗帮忙看看。
结果事情尚未开始,盛家就糟了大难。
先是盛修颐房里的庶子盛乐钰病逝,而后又是公公丢官,盛家笼罩在一片沉寂的气氛里。
儿女亲事。二奶奶再也不敢提起。
看来只得等明年三爷盛修沐成亲后,再跟盛夫人说蕙姐儿的事。
想着,二奶奶冲女儿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的炕上,拉着女儿的手。见蕙姐儿小手冰凉,二奶奶不由嗔怪:“怎么这样凉?不是让你出门多穿些衣裳?你的乳娘都不管事的么?”
说着,就要喊盛乐蕙的乳娘来问话。
盛乐蕙从小见惯了母亲一惊一乍的,并不上心,笑道:“娘。您不知道外头有多冷。我一路走来,手才会这样凉。您瞧,我穿得厚实说着呢……”
说毕,就要掀起绫袄给二奶奶瞧。
二奶奶瞪眼,忙把她的手摁下去,不准她掀衣。正要说她掀衣没有大家小姐的矜持。外头服侍的丫鬟高声喊二爷回来了。
二爷今日去了文靖长公主府,看望五姑父。
自从二爷因为袁家那个小姐怀孕之事被盛昌侯打了一顿,就丢了都尉府校尉之职,一直歇在家里。平常也是和三两朋友走马章台、千金买笑。而后又和盛家五姑奶奶的丈夫、文靖长公主的长子夏大爷来往密切。
一般去看望五姑父,都要逗留到很晚才归,今日这么早回来,有些反常。
二奶奶心里想着,起身迎了丈夫。
蕙姐儿也跟在二奶奶身后,给二爷行礼。
二爷心情不错,看着蕙姐儿就更是高兴,面颊含笑道:“蕙姐儿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二奶奶不喜欢二爷这样问话。
家里请了先生教芸姐儿和蕙姐儿,可她们只是应景,认识几个字罢了,哪里要她们学富五车?
女人再多学问又能如何?把针黹女红做好,才是本分。
二爷没有儿子,总是督促蕙姐儿念书,想把她教养成男儿般,令二奶奶心里不快。儿子的问题,成了二奶奶的心病。哪怕是二爷对蕙姐儿学问上丁点关心,都能让二奶奶神经质联想到儿子。
她脸色顿时不好看。
二爷可能不明白,蕙姐儿却是聪颖懂事。见父亲问话,她心里暗道不好。果然见母亲冷脸,蕙姐儿忙赔笑:“爹,如今天气冷,我和大姐姐回禀了大伯母,已经辞了先生,只等明年三月份春暖花开再学,大伯母也同意了的。现如今我跟着七婶学扎花呢。”
二爷听着,兴趣减了一半。
蕙姐儿从小在父母这等微妙关系下长大,虽然心思单纯,对父母的揣摩却是深入。她见父亲神色有变,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接着又道:“爹,我过年再给您做两双双梁鞋。您上次不是说,我做的鞋最合脚么?”
一提这话,二爷又是眉眼舒展,微笑起来。
蕙姐儿做鞋精致,二爷穿出去,有次跟夏大爷喝酒,同席有个人就夸他的鞋子做得巧妙,还问他是哪个针线上的。
内宅女子的针线,自然不能示人。
二爷虽用话搪塞,没有说是十岁女儿做的,心里却是吃了蜜似的甜。谁夸他女儿一句,比夸二爷百句都要受用。听着蕙姐儿又要给他做鞋,二爷岂有不高兴之理?
他笑道:“也不着急穿,你慢慢做,别赶功夫,累着自己。”
蕙姐儿展颜一笑,甜甜道是,二爷心头些许不快就烟消云散了。
二奶奶见他们父女和睦,原本心中的不舒服也一扫而去。
“今日你大伯母还问,你如今针线如何了。我说你大有进益,你大伯母就说,让你替诚哥儿绣条帕子……”二奶奶笑着对盛乐蕙道。
不仅仅是盛乐蕙,就连二爷也错愕望着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