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瑗听着她的话,半晌没有开口,眉头不禁轻蹙。
寻芳和碧秋却觉得范姨娘这话不吉利。
寻芳看了眼碧秋,冲她使眼色。
碧秋见东瑗沉思,就轻轻开口道:“范姨娘,您有世子爷和大奶要服侍,哪里说孤苦无依的话?虽说大奶仁慈,从不让姨娘们在跟前立规矩,可姨娘也别忘了本分啊。”
这话让范姨娘身子一怔。
薛东瑗从来没有立规矩,这是事实。可她们做妾的,却不能忘了自己只是世子爷和大奶的奴婢。
她们是没有资格说自己无依无靠的。
范姨娘不禁心头一寒,难道真的要拿她作法么?
东瑗回头看了眼碧秋和寻芳,表情里带着几分探究。从前总是蔷薇在跟前,她倒是没有注意这两个丫鬟也颇有能耐。
寻芳和碧秋却被东瑗瞧得心里没底,两人不约而同垂首。
“大奶,是贱妾僭越,求大奶大人大量,莫要和贱妾一般见识。大奶,求您看在贱妾和芸香的姊妹情分上,留下芸香服侍贱妾几年吧。”范姨娘说着,声音都哽咽起来。
一年多以来,东瑗第一次见她这样。
范姨娘在东瑗眼里,有些桀骜不驯。
她虽然孤傲,却从来不想争宠,所以她在东瑗的容忍范围之内。那种动不动就在主母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把戏,东瑗最是讨厌。
她没有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范姨娘身上。
“盛家是簪缨望族,丫鬟到了二十岁还不放出去,倘若传出去会被人耻笑。”东瑗想了想,才慢悠悠道,“可你和芸香的情分,我也能体谅。你自己想一日,是不是真的打算把芸香再留几年。我也和夫人商议,如何处理才好。总不能为了你破例。”
范姨娘听着,心里一片冰凉。
她贝齿陷入红唇,好半天抬起湿濡一片的面颊,眼神坚毅望着东瑗:“大奶,贱妾也得了湿毒,您把贱妾送到庄子上去吧。让芸香跟着服侍,既成全了贱妾,也不坏了家里的规矩。”
东瑗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寻芳和碧秋也觉得范姨娘这话很混账,两人不由又交换眼色。见东瑗面沉如水,寻芳和碧秋都心中不安。
果然,就听到东瑗声音由低柔转为严厉:“糊涂!世子爷的妾室,都那么凑巧染了湿毒?”
一年之内两个妾室送出去,盛修颐就算不落下一个“不详”的名声,也要落下惧内的笑话。
要么就是他运气真的如此不好,现在不克妻,却对妾室不利,一年之内害死两个妾室;要么就是东瑗太过于阴毒,谋害妾室。正妻能得手,男人自然要落得管理内宅不利的名声。
连妻子都管不好,怎么处理朝政?
盛修颐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不管是运气差还是惧内,对他的威望都有损害。
东瑗倒是无所谓。倘若不牵扯到盛修颐,她背上悍妇的名声也不怕,反正不会有人当面攻讦她!
可她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丈夫的名声。
这个年代,士大夫的名誉比性命还要重要。
“妈妈,妈妈!”东瑗高声喊了外间服侍的罗妈妈等人。
罗妈妈和橘红忙撩帘而入。
只见东瑗面容含怒,声音威严道:“送范姨娘回去。告诉范姨娘身边服侍的,倘若姨娘哪里不好,叫她们都活不成!好生看着姨娘,天气寒冷,别叫姨娘出来吃了风受寒。姨娘的风寒症还不曾痊愈。”
范姨娘怔怔望着东瑗,眼眸里满是愤怒与挫败。
她没有想到薛东瑗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半年来,她从来不安排世子爷去姨娘们那里,每个月哪怕她自己的小日子,都要把世子爷栓在身边。
就是她的滕妾薛江晚都没有见过世子爷的面。
她应该很不想做个贤妻的。
那么,她应该恨姨娘。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放她出去?
就是怕落下悍妇名声?
范姨娘不由露出狰狞般的狂笑:“薛氏,你这个小贱人,这么小的年纪,满腹坏水。好事全部让你占尽,让我们跟着受委屈。薛氏,你将来会有报应。你若是不放我出去,我会日夜诅咒你……”
罗妈妈正指挥两个小丫鬟上前拉范姨娘,却听到这样的骂声,不由气的打颤。
她愤怒望着范姨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两个粗使丫鬟已经反剪了范姨娘的双臂,把她往外拖。
寻芳见东瑗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袖底的拳头紧紧攥着,就知道东瑗也很生气。可大奶是主子,她有她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