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盛乐芸微微侧头,看见水仙依旧跪着。想起她素日来的体贴,盛乐芸心里终究不落忍,掀开幔帐一角,道:“你起来。”
水仙跪得脚有些麻,忙道了谢,缓慢站起来。
“你出去做事吧,我睡会儿。”盛乐芸又放下幔帐,侧身躺了。
水仙揉了揉有些酸的膝盖,退了出去。
睡莲去了元阳阁,正好看到香橼和香薷带着几个屋里服侍的大小丫鬟从正屋出来,都站在檐廊里。
正屋的大门虚掩着。
她忙上前,给她们一一行礼,喊了姐姐。
她从前也是元阳阁的二等丫鬟,而后盛夫人想着见她和水仙有些主张,就把她们俩拨去服侍盛乐芸。
“可是有事?”香橼笑着问她。
睡莲忙笑:“有些话回禀夫人……”
香橼笑笑,不再多问,请了她去一旁的耳房坐,给她端了杯茶:“先坐会儿,世子爷和三爷正在夫人跟前说话呢。”
睡莲道了谢,和香橼坐在耳房闲话。
而正屋东次间里,盛夫人坐在炕上,盛修颐和盛修沐兄弟也是刚刚进门。
康妈妈在外间服侍。
盛夫人冷着脸,任由他们兄弟行礼,就是不言语。
盛修颐和盛修沐心中都有数,两人作了揖,恭敬垂手立在。
盛夫人独坐,倏然就抽噎起来,眼角湿了。
盛修颐和盛修沐愣住,两人忙一左一右簇拥着盛夫人,低声喊着娘,劝盛夫人莫要伤心。
盛夫人则狠狠甩开盛修沐的手。
盛修沐明白过来,忙下了炕,跪在盛夫人脚边:“娘,孩儿做错了事,您打骂孩儿,孩儿无怨。您别气伤了身子。”
盛修颐也跟着劝:“娘,您要打要骂,我帮着您。您别伤心了。您这样难过,我和沐哥儿罪该万死了。”
盛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摸了泪。
见盛修沐跪在冰凉地上,心里虽对他恨得紧,却也舍不得。她哭了出来,好受了些,气也减了一半,对盛修沐道:“起来吧。”
盛修沐听到盛夫人的声音虽然冷,却不是反话,顺势起身,坐在盛夫人身边,讨好盛夫人。
盛夫人推他,语气有些厉:“坐到椅子上去。”
盛修沐无法,只得起身坐到炕沿一排的太师椅上。
盛夫人回头看了眼盛修沐。已经二十岁的幼子,那么小的孩子长成今日玉树临风的翩翩俊公子,仿佛是转眼间。她记忆里,孩子总是那么小,在她膝下环绕,可不经意间,他们都快要为人父、为人夫,是顶起家庭的主心骨。
她又是叹气。
想着盛修沐和秦奕的事,心里对这两个孩子都失望透了。
秦奕毕竟是个孤女,寄养在盛府。哪怕吃穿用度跟侯门小姐无疑,可出门交际,有些势力的人家就会轻待她。
她终究不是侯门小姐,名不正言不顺。
她为了自己的前程忧心、谋划,甚至利用他人,盛夫人虽然觉得心寒,虽然觉得自己看错了秦奕,可冷静下来,却也是能体谅她。
说到底,她不过是争上游而已。
女子不能报效家国,不能封王拜相,不能读书入仕,想要好的前程,想要改了命运,无非就是靠婚姻。
可男人不同。
对盛修沐,盛夫人则是满腔的怒气,始终无法体谅。
“沐哥儿,你告诉娘,你心里是怎么样想奕姐儿的?”盛夫人声音有些怨,定定看着幼子,“你将来要娶妻纳妾,你是打算如何安置奕姐儿的?”
盛修沐错愕看着母亲。
只见母亲那慈祥的眸子充满了怀疑与失望,他心头一跳,又看向哥哥,似乎在求哥哥帮着说话。
盛修颐没有理他。
盛夫人厉声道:“你不要看你大哥,你自己说”
盛修沐就忙站起身,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盛夫人不说话,等着盛修沐。
“娘,孩儿错了。”最终,盛修沐只是说了这句。他知道母亲为何生气,自然不敢说真话的。可更加不敢再在母亲气头上撒谎狡辩。
盛夫人无奈摆手:“你出去吧。”
盛修沐站着不动,哀求看向母亲。
盛夫人则不看他。
盛修颐只得道:“沐哥儿,你下午不用当值吗?你出去吧,娘这里还有我陪着呢”
盛修沐只得行了礼,从元阳阁退了出去。
盛夫人心里一阵酸楚。
她对盛修颐道:“沐哥儿长大了……”语气里满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