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芸香,你比妈妈还要罗嗦。”范姨娘蹙眉。
芸香笑道:“姨娘这会子嫌我罗嗦,没钱使的时候怎么着?但凡听我一句半句,我也省些罗嗦,姨娘也好……”
范姨娘就笑起来。
芸香也笑,还是忍不住劝:“姨娘,您何苦总跟她们闹?陶姨娘有二少爷,邵姨娘有大小姐,还有夫人和世子爷;薛姨娘是奶奶的滕妾。咱们可什么都不是,既不得世子爷喜欢,又没有夫人和奶奶撑腰,吃亏的不还是咱们?”
范姨娘表情微顿。
“那日夜里,世子爷明明来了,虽没有宠爱您,您也不该一晚上要两次水擦身,让世子爷不快,给奶奶添堵。倘若您没有如此,世子爷哪里至于气得第二夜不来了。倘若第二夜来了,有一次的恩典,您或者就能有个一儿半女防身……”芸香说着,想起她和范姨娘的将来,眼眶就微红。
范姨娘进府开始,世子爷就不喜她。一开始还来,而后不怎么登门,最近半年都不来了。好容易新奶奶进门,重新安排的日子,世子爷给奶奶体面,也依言来了。
终究是不喜欢,世子爷早早就躺下,没有行鱼水之欢。
可是范姨娘一晚上折腾了两次,非说热了一身汗,要水擦拭。
在姨娘们房里歇,要水意味着什么,世子爷清楚得很。范姨娘第一次,世子爷忍着没说什么;第二次要水的时候,当时世子爷就冷脸说:“你既要如此闹,以后叫奶奶免了你的日子可好?”
范姨娘还假装听不懂世子爷说什么,委屈说她真的热了一身汗。
世子爷气得无语,倒头去睡。
到底气着了,一夜未睡着,次日内院门一开就走了。
第二夜也不来了,干脆去了外书房。
这些,不都是范姨娘自己惹得吗?
“姨娘,您到底……”说着,芸香懒得去磨墨了,问着范姨娘。
范姨娘伏案写字,只是笑:“你不懂。”
“姨娘又要说,您过的不好,旁人也别想好?”芸香气道。
范姨娘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这个也有。还有……”说罢,她语气里有了几缕怅然,“芸香,你不想知道当年春柳是怎么被送出去的吗?”
春柳是当年兴平王府送范姨娘过来时给的一个陪嫁丫鬟,跟范姨娘一起学唱歌的歌姬。
范姨娘虽然不喜欢她,两人却也相依为命。
后来,世子爷无缘无故把春柳撵了出去,把静摄院的粗使丫鬟芸香调过来服侍范姨娘。
芸香后背微凉,问:“怎么被送出去的?我不晓得。”
第110节范姨娘的心思(2)
范姨娘搁了笔,坐在铺着紫红色稠面椅袱的太师椅上,端了手边的茶小啜一口,才叹气:“我也不知道……”
芸香失笑:“您又吓唬我,惊了我一身冷汗。”
范姨娘也笑:“你怕什么?你是盛家买的丫头,不比春柳是个风尘里滚过的。你再不好,大不了去做些粗活,断乎没有随便撵出去的道理。”
芸香低了头,仔细磨墨,不再说什么。
范姨娘又是叹气:“也不知春柳现在沦落何方了。芸香,我从前在兴平王府,有个服侍的丫鬟,虽不及你事事贴心,也是个真心对我好的。王爷把我给了盛家世子爷,还说赏个陪嫁丫鬟,我以为定是那孩子。谁知道最后赏了春柳……”
她说着,兀自撇撇嘴笑起来。
芸香问:“春柳从前也是学唱的吗?我也见过她几次,说话的声音好听。”
她知道范姨娘丝毫不忌讳自己是歌姬出身,说起歌姬、学唱这些词,从不避讳,芸香也就大着胆子问。
范姨娘笑:“她可不就是个学唱的?跟我们一样的低贱,却偏偏爱些诗词曲赋,时常编个新巧曲儿唱给王爷听。她曾经是个小姐呢,后家里犯了事,他们全家被放到云南去了,她才八岁,卖到了王爷府里。”
芸香哎哟一声:“……真可怜。”
范姨娘就冷哼:“可怜什么?端着念过几天书,高贵着呢。王爷和教曲的师傅总说她气度好。王爷几次想收在房里,只是碍于王妃防家里的歌姬和戏子防得紧,王爷下手不成。后要赏陪嫁丫鬟,大约是王妃的主意,把春柳给了我。芸香,你瞧瞧,她都走了一年多,我想起她,还是想不起她半点好来。”
芸香被范姨娘说的莫名其妙。
既不是个贴心的,总想起她做什么?
“姨娘总这样,行事没有章程”芸香笑起来,见范姨娘手里的茶喝干了,她还捧着茶盏不撒手,就接了她的茶盏,拉她起身,“姨娘快抄书,早早抄完了,也能早早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