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喜娘对视了一眼,开始帮着铺床,将床上的花生、莲子、桂圆等等吉祥物都收起来,又把房间里的肴馔撤下去。
薛江晚插不上手,东瑗又开口撵她,她实在不好再留在新房里,只得出去。穿着水红色吉福的她搀扶着丫鬟的手,出了薛东瑗新房的正院。
悬挂双喜字的灯笼把正院磨砖对缝的院墙和朱红色大门照样得红光满目,门楣上三个鎏金大字越发醒目闪耀。
“静摄院……”薛江晚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语气里有难以遏制的晦涩与憎恶,似乎在心中咒骂薛东瑗。顿了顿,她敛了情绪,掩饰般问身边的丫鬟燕儿,“为何这里叫静摄院?”
燕儿摇头,小声道:“姨娘,我原是外院书房伺候的,不懂世子爷这屋里的事。”
薛江晚有些不满看了眼燕儿。
薛江晚是薛东瑗陪嫁的滕妾,除了她的乳娘李妈妈,她在薛家的用度一律不能带到盛家来。昨日她随着陪嫁一同进了盛昌侯府,盛夫人遣二奶奶葛氏帮她安排了住处,住在静摄院东斜角的一处庭院里,跟盛修颐其他三位姨娘住在一起。
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是正主屋,是生了庶子的陶姨娘腾出来的,比其他三位姨娘地位高,薛江晚很满意。
这个燕儿,就是二奶奶临时拨给她用的丫鬟。薛江晚感觉这个丫鬟呆头呆脑的,一问三不知,她很不喜欢。
盛夫人让薛江晚的乳娘李妈妈跟着她做管事的妈妈,又派个三个二等丫鬟给她使。
盛修颐的其他姨娘都是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二等丫鬟。
燕儿就是三个丫鬟之一,另外一个叫莺儿,一个叫雀儿,都是老实巴交的,什么都不知道,薛江晚甚至怀疑二奶奶故意整她。
不论这些,三个二等丫鬟的体面,是其他姨娘没有的,场面上过得去,总算弥补了薛江晚心中不喜。
薛江晚处处比其他姨娘尊贵些,她原是很高兴的,心中对这段谋划很得意。直到方才薛东瑗没有接她的茶,叫她妹妹,薛江晚仿佛一下子打回了原形。
她先进府一日,却要等薛东瑗三朝回门后,才会安排她侍寝。
今晚,就是她的丈夫和薛东瑗的大婚。她要孤零零搀扶着丫鬟,回自己的院子,和另外三位姨娘一样,等待着薛东瑗的安排,才能把世子爷留在房中一宿。
薛江晚看着那大红灯笼,越发刺目。
总有一日,她要住在这里,住在静摄院,而不是姨娘们住的小院。
静摄院的新房里,东瑗独坐了半晌。墙上的自鸣钟敲响,已经亥初了。昨夜未睡,白日又劳累,东瑗此刻却无睡意。她仍是紧绷着心。虽说婚礼已成,可没有落红,她就不算是盛家的媳妇。
哪怕对外人隐瞒,东瑗心中仍会不安。
她一直在紧张,等会儿进了新房的盛修颐,会不会完成夫妻最后的仪式,让她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她不想进宫。不管盛修颐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婆婆如何看待她,不管这场婚姻如何委屈,只要能摆脱进宫的命运,她就愿意努力,做好盛家的媳妇。
可是她很担心,盛家世子爷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大约知晓了皇帝对东瑗的感情,也许他不会碰她。可东瑗依旧怀着三分期盼。期盼他像个男人一样,既然娶了她,就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讨好皇帝、攀附权贵的工具。
越想,东瑗的心越来越乱,越来越紧张。
见两个丫鬟拱手立着,东瑗为了舒缓紧绷的情绪,就问她们说话:“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忙屈膝给东瑗行礼,其中一个圆脸的婢女道:“回大奶的话,奴婢叫蘼芜,这是杜若,我们都是夫人遣来服侍世子爷的……”盛修颐在家中排行老大,盛夫人早就嘱咐过静摄院的人,喊新进门的薛氏为大奶,蘼芜就恭恭敬敬喊了。
“你知道我的妈妈和丫鬟们现在何处吗?”东瑗没有多想,又问。
蘼芜又道:“在都安排在耳房里住下了,大奶要唤人使吗?”
东瑗笑了笑,道:“你把我的丫鬟和妈妈都叫进来吧。”她想要洗漱更衣,总不能指使盛修颐的美婢。
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容貌清妍的丫鬟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临时在新房服侍,还是常年服侍盛修颐的?
蘼芜没有犹豫,忙去叫了东瑗的丫鬟们进来。
须臾,毡帘撩起,蔷薇领头,紫薇、红莲、绿篱都进来服侍。她们身后,还跟着罗妈妈和已嫁为妇人的橘红、橘香。清冷的新房,顿时满满一屋子人。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孔,东瑗的情绪松懈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