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妈妈笑:“老夫人怕您不舒服,又不敢同旁人开口,就叫我亲自来瞧瞧。您都好,老夫人才放心呢。”
东瑗心中一阵暖暖的涟漪。
詹妈妈把食盒摆在东瑗面前,四碟素淡的菜,一碗粳米饭,又拿出镶银头的象牙著给东瑗:“您每样吃些,别饿着了。”
东瑗知道,老夫人怕婚礼闹到很晚,她不能吃到东西,饿得慌,就特意叫了詹妈妈做了她平日爱吃的送来。
接过筷子,东瑗说了句多谢妈妈,细嚼慢咽,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比她平日里吃得都要多。
詹妈妈看着很高兴。
东瑗吃了饭,蔷薇和红莲收拾好食盒,送詹妈妈出了厢房。
东瑗就顶着重重的凤冠,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绿篱和紫薇不明所以,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绿篱小声道:“小姐,您要做什么,奴婢帮您做。您……”
东瑗回神,笑道:“我就是消消食。”
见两个小丫鬟一脸错愕,估计是穿着新娘妆消食很怪异,就坐回来炕上。
吃了饭,世子夫人荣氏先过来,带了镜奁。见东瑗脸颊的胭脂有些散,唇瓣的胭脂被吃饭全部弄掉了,重新帮她抹了。
隔得老远,东瑗依稀能听到鞭炮阵阵。
世子夫人笑道:“盛家迎亲的人来了。”
东瑗莫名的心口发紧,她攥住了手中一方锦帕,呼吸微顿。莫名的紧张感将她包围:真的要上花轿,要出嫁了。
申初三刻是吉时,现在应该末初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她便要离开她生活了六年的薛府,去一个未知的地方。
那个地方,将要度过她的一生。
不管多么镇定,此刻对未知的恐惧引发的紧张,令她不安。
世子夫人看得出东瑗的不同寻常,就坐在她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道:“瑗姐儿,你不用害怕,盛夫人不是刁钻之人,盛家世子爷仪表堂堂,你安心服侍盛家世子爷和公婆,日子会好的。”
是在安慰着她。
可此刻,这些安慰的话杯水车薪,东瑗不顾世子夫人在场,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才强自镇定些,笑道:“我记住了,大伯母。”
世子夫人微微颔首。
大约末正,两名喜娘进来,给东瑗道了万福。
世子夫人打发了她们一个红包,就把东瑗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喜娘。喜娘替东瑗盖了茜红色轻罗绣着戏水鸳鸯的红喜帕,说了祝福儿孙满堂、夫妻和美的话。
东瑗眼前顿时影影绰绰,天地间皆是朦胧的淡红色。
大门那边喧闹被薛府亭台楼阁阻断,东瑗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直到申初一刻,她的大堂兄薛华靖来,说恭喜九妹大喜,给了她红包。
东瑗接在手里,她知道,等会儿背着她出去上轿的,就是她的大堂兄。盖上了喜帕,东瑗不能言语。
须臾,鼓乐越来越近,人呼迎新娘,薛华靖道声九妹,就蹲在东瑗面前。喜娘和丫鬟等人帮衬下,东瑗伏在薛华靖的背上,由薛华靖背着,出了厢房。
外面日光温暖明亮,虽盖着红喜帕,东瑗也能看清前前后后的大致景观。出了宗祠,绕过抄手回廊,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就快到了垂花门前的穿堂。地上掼着大红鞭炮屑,空气里都是炮竹气息。
出了垂花门,又过了两重仪门,出了镇显侯府的大门。
薛华靖把东瑗放在门口厚厚的红毡毯上,由喜娘搀扶着,上了垂着五彩折羽流苏的花轿。
喧闹声、鞭炮声,震耳欲聋。
起轿的唢呐声响起,花轿一阵轻微摇晃,缓步而去。
渐渐的,人声消迩,鞭炮不闻,只有锣鼓唢呐奏响着她的路。
盛家为了敬重柔嘉郡主,东瑗出嫁的仪式,并不是按照继室,而是照原配的。她的花轿,绕着整个京城走了一圈,极力奢侈,直到天色将晚的戌初,才进了盛昌侯府的大门。
花轿稳稳停下,有三支箭射在轿门,才有一双手撩起帘布,把绾着双同心结的红绿牵巾塞到她手里,牵着她下轿。
接过牵巾的瞬间,东瑗触碰到那双手,很温暖。
她下了花轿,踩着盛昌侯府铺着的大红毡毯,进了盛府的大门。从今日起,她就是盛家的人了,这个瞬间,她的手不由自主有些抖。
又是鞭炮声,人声,喧闹不止。
天色已黑,盖在红喜帕的东瑗什么都看不清,新娘搀扶着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提醒着她。
进了正堂,便是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