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在一旁的聂博易听到杜浩然最后那句话,顿时站不住了。现在汤嬷嬷这个替罪羊是当不成了,接下来的一个,就应该是他了。他只觉得一种悲哀从心底里来,心里对聂仲昆夫妇俩充满了无比的愤慨——为了遮掩他们女儿做的蠢事,就可以随意牺牲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与名声。他聂博易好歹也是聂家之人,虽不是嫡系,却也不比聂微月卑贱。为何就应该由他来帮她背这黑锅?这世道,何其不公也!
但想想自己的家境,再想想还要看聂仲昆夫妇脸色吃饭的父母,聂博易心里的愤慨渐渐退了下去,只余下满满的悲哀。
不过好在,汤婆子背了黑锅,会丢了性命;而他背黑锅,只会名声受损,并受到相应的惩罚,还不至于丢了命去。这么想着,聂博易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抬起眼来望着聂仲昆。
果然,聂仲昆嘴里沉沉地吐出三个字:“聂博易。”
“侄儿在。”聂博易颇有些悲壮地跨出了一步。
“你说,这香是不是你特意制好,来陷害叶姑娘的?就因为她在那次比试中把你给打败了,还让南山镇所有人都知道你败于她之手,所以你怀恨在心?”聂仲昆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行了聂大师。”关氏在一旁听得早不耐烦了。她一会儿还要赶远路回南山镇去呢,可没有时间跟聂家人扯皮。这事是谁做的,叶琢早已跟她说清楚了。此时见聂仲昆又把聂博易扯出来,没个半天还说不清楚,她干脆直接出马了:“我看这事根本就不关聂五公子的事。上次他被我孙女打败了,除了再堂堂正正在在玉雕比试中把她打败,再没有别的办法再换回名声的,用得着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害她吗?这事一出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他这样做,只会让他的名声更臭,得不偿失。所以出这主意的人绝不是他。我看你也别问了,那害我孙女的人,我老妇虽没什么见识,刚才问了问我那孙女,也能猜出几分来。前天不是有人给我那孙女下泄药了吗?想来那次没把我孙女害死,这一次再下个药也没什么稀奇。你呢,只需要把那人找出来,问上一问就知道了,她最值得怀疑。何必在这里兜圈子绕弯子,耽误这许多时间?”
这话一出,饶是聂仲昆和聂夫人的忍气功夫再好,都禁不住幡然变色。聂微月给叶琢下泄药,这是聂微月当着众人的面已亲口承认了的。关氏这样说,就已经把手指指到聂微月脸上去了,这不亚于当众给聂家一个响亮的耳光啊!他们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做了这么的事,无非跟大家表明一个态度,让大家有个台阶下——就算大家心知肚明这事是谁做的,通过汤嬷嬷和聂博易出来认罪,就应该知道聂家的态度了,只要不想跟聂家撕破脸,就会顺水推舟的承认下来,给彼此留个颜面。偏这叶家老太太跟个二百五似的,跳出来就直指靶心,把聂家逼到墙角去,再没有半点退路。以聂家的权势,又岂容这老妇如此放肆?
聂夫人自知丈夫不好出面跟这无知老妇争吵,这事只能由她出面,当即脸色一沉,一拍扶手,喝道:“胡说八道!前日那事,不过是月儿她因为叶姑娘胡乱说话的缘故,气愤不过,给叶姑娘的一点惩罚,是小孩儿家瞎胡闹,这事我已去跟叶姑娘赔了不是,也解释过了。此后她二人再没什么过节,怎么可能是月儿做的?再说,我女儿再顽皮胡闹,也是养在闺阁里念过书被教养过的女孩儿家,怎么可能去给人下药?叶家老太太你别仗着你年老无知,就满嘴的胡沁瞎说。你要再这么胡说八道,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非把你送到官府,治你个诽谤之罪不可,绝不轻饶!”
聂仲昆也适时地冷哼一声,威慑地看了叶予期一眼。
叶予期乍一听关氏的话,甚是诧异。他家这老太婆,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识大体的,自觉自己没啥见识,所以在外面从不自作主张,抢在他前面说话。今天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不过只一瞬的功夫,他便醒悟过来,应该是叶琢交待过关氏些什么,她才会如此大胆和莽撞。
如此一想,他心里便安定下来,知道孙女这是拿定主意要大闹一场了。因此对聂仲昆那一眼视而不见,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由关氏与聂夫人对峙。
这些问题在那边屋时关氏便与聂夫人唇枪舌战过,此时关氏便显得格外地大度。聂夫人刚说完,她就扬扬眉,叹了一口气挥着手道:“算了,你是聂夫人,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一贫家老妇,可不敢得罪聂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