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在山里很清畅。树叶沙沙好不悦耳。水流潺潺,编织着一首宁静安眠曲。过了很久,火堆都烧熄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轻动,有道黑影悄悄从三角帐里出来,身上驮着一个小山样的包裹,蹑手蹑脚走过糙地,沿着溪流正要往上。
“老人家大晚上的不睡觉,抓参娃娃去吗?”独孤棠的声音响起。
老头差点向后仰倒,回头看看,却只见一片漆黑。
“我在这儿。”哧啦一声,火光出现,又抛起,落在糙地的另一堆木柴上,渐渐烧旺了,照出溪边大石上侧卧的独孤棠。
老头还装糊涂,“成jīng的参娃子夜里发光,我本就打算半夜出发,刚才忘了告诉,又不想这会儿吵醒你们。话说回来,你怎么在石头上睡觉?山里夜凉,小心风寒。你夫人身体不好,你要是病了,谁照顾她?”
独孤棠坐起来,“多谢老人家关心。不过,我们夫妻两个一向浅眠,老人家走归走,动静稍稍大了点,因此起来送行。是不是,采蘩?”
采蘩从帐中走出,浅笑盈盈,“可不是。离天亮还早,走夜路很辛苦,老人家要不要喝碗汤再去抓参娃?”
老头gān笑,“不用不用,参娃鼻子很灵,闻到汤味还不躲得远远的。你们这对小夫妻真是热心肠,可惜老头子急着要挖参,不然今年冬天难过,否则一定与你们多处几日。这样吧,等你们找到了药治好了病,到望海镇看我去,我再好好招待。告辞了!”
独孤棠跳下大石,正落在老头面前。
老头有些沉面,“年轻人,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没别的意思,想跟您多聊聊而已。”独孤棠作了个请势,“刚才听了您不少趣事,可还有一件事我们想听的,您却没说。”
老头不耐,“我今年六十快七十的人了,经历的奇事怪事一大把,真要说出来,几天几夜都讲不完。你们为这个不让我走,岂不是笑话?”
“您说得对,但我们问的这件事应该不至于耽误几日工夫。”采蘩和独孤棠夫唱妇随,“我们就想知道,老人家和圣教什么关系。”
“没关系。”老头chuī胡子。
“您答得真快,就好像知道我们要这么问似的。”采蘩做到火堆旁。
独孤棠也不怕老头跑,走过去真开始烧水做汤。
老头撇撇嘴,“翻来覆去都你们说的,没关系就是没关系。这大山里每年有多少游商山客进来,你们知道吗?难道个个都和天衣教扯得上关系?”
“我从头至尾没说过天衣教这三个字,老人家原来也不是一无所知。”采蘩从行李中拿出ròugān之类的,jiāo给独孤棠。两人默契十足,实心实意要炖锅好汤。
老头一怔,犟嘴道,“圣教就是天衣教,人人知道。”
“不见得吧。”独孤棠开口,“天衣教是中原的说法,在南海郡知道圣教的人都不多,更别说天衣教了。天衣教借山神和天门梯的传说隐藏在深山中,是连游商山客都去不了的地方。老人家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并无恶意,只想多打听清楚,免得误走了岔路。”
老头背着包袱不放,“打听再多也没用,在我看来,你俩是有去无回必死的人了。”不装了!对方眼利,再装没意义。
采蘩笑道,“我是去不去都会死——”不看独孤棠都能感觉他的目光凶恶,当即改口,“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老头可不管独孤棠凶煞,“的确。年纪轻轻中了彼岸,你也够倒霉的。劝你们现在往回走还来得及,彼岸有一种脑香糙能延长一年半载,脑香糙在望海镇的药铺子里有卖,一般人不知道它这种功效,以为是补脑缓神的,所以不贵。”
“老人家知道得真不少,是天衣教的人吗?”独孤棠显然不在心qíng,采蘩接着问。
“不是。”仍否认得快,但这次令人相信。
“那就是有渊源。”采蘩有耐心。她常能解开一些奇妙的难题,不光凭借奇妙的天赋,还有造纸养成的观察力,接触感,尖嗅觉,敏锐度。“老人家的包袱里放了不少东西,好像是各种糙香和泥香,也有虫子。”
还是活虫子。这一点是独孤棠听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老头心里惊诧,嘴上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