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棠让她一声夫君唤到眸底泛蜜,却叹,“悔矣悔矣,不该今日拜堂的。”
“怎么,后悔娶我了?”采蘩回头笑望,眉梢高飞,全然无视衙役们用刀把顶她的肩。
“如此大喜之日不能喜庆到底,天下还有我这么无奈的新郎么?应该等事qíng了结再成亲,那就是喜上加喜了。”如今是喜到极致却也愁。
“等事qíng了结,便得按之前说好的,要你父亲大人出面。所以你就别后悔了,我怎么想都觉得你这回是相当好运呢。”瞪一眼特别用力推她的衙役,肩上疼痛顿减去大半,“常道苦尽甘来,为了这后面的喜,你好好撑住了。”
独孤棠也瞪那个衙役,吓得他退到后面去了,才对采蘩道,“你也别忘了大雪封天的那个小小客栈,心里谁也击不败的活念。”
采蘩点头,步步往后退去。随着两人的距离越远,那些衙役的脸越凶恶。但她经历过最糟的,知道他们虚张声势是为了遮掩他们自己的怯懦罢了。
“将身上衣服脱了,只能剩里衣,从头到脚的首饰一件都不能漏,老实jiāo上来。”女牢头们 从里锁上大门,将采蘩和沈珍珍带到铁栅栏前,一人面前丢了一个木盆。里面有一套旧棉衣,还算gān净。
采蘩没多话,开始脱外袍。这么乖巧,让将要搜身她的女牢头面色好看了些。
沈珍珍却不动,“我是被这个女人陷害进来的,根本无罪,为何要换囚衣?”
“夫人,这里有不少像你这样硬说自己是被陷害的人,但到了最后,越是喊冤的判得越重。这也不是囚衣,是普通的棉衣,但凡关进来的,有罪没罪都得换。为什么?怕你身上带着不该带的东西。”盯着沈珍珍的牢头两眼发光,心道这女的穿金戴银,可得好好敲她一笔。“你不用着急,待我们检查过了,理gān净,上堂的时候还给你穿原来的衣服。”
沈珍珍仍不肯,“我身上没带什么不该带的,这些珠宝都是我义父余大丞相送我的,你们要是觉得不该带进来,就去问我义父好了。”不到三言两语,已把靠山搬出来。
“哎哟,我真是怕啊——”那女牢头对同伴眨眼,两人肆无忌惮笑开了,“行,你不换就不换。不过,你得保证绝不向你义父告状,说我俩不照章办事。”
沈珍珍还以为对方听到余相就怕了,自己不用换衣服,却看采蘩只穿单薄里衣被另一个女牢头粗鲁搜身,心中略微解气。
于是,她回自己面前的牢头道,“我答应你。”见那牢头搓着三个手指头,明白是要好处的意思。本不想给,但这方面她一向通透,到底从发间摘了一枚金夹,抛给牢头。
出乎意料,那牢头竟不接,任金夹掉在地上,“夫人误会了,我并不要你好处。我说过了,一切不过照章办事。”
这时,采蘩已换好了衣物。那牢头看见伙伴拿来的木盆中,除了那支蝴蝶兰瓷儿簪,还有一柄乌沉匕首,目光顿时不敢小觑了,向伙伴使了个眼色。
伙伴有数,去取了两圈钥匙来。
女牢头面上堆笑,“两位夫人,请跟我的手下去吧。都快三更天了,想你们也疲倦。大牢里的糙垛子肯定比不上你们自家的chuáng,但典正大人已经关照要善待,所以两间牢房都叫人换了新糙襦子,还各加一chuáng棉被,新晒新洗的,是我们能做到得最好了。”
采蘩微弯膝,“多谢。”
女牢头眼睛又亮了亮,对采蘩的笑容就有些善意。
沈珍珍则轻哼了一声,看都不看,甩头就要走,却见领路的牢头不动,不耐烦催她赶紧。
牢头将两人领到相邻的两间铁牢前。墙上的火盆让铁窗外chuī来的风弄得忽明忽暗,看什么都不太清楚。沈珍珍进了左边一间,采蘩在右边。
“确定换了糙吗?怎么闻着又臭又湿?”沈珍珍哪里遭过这种罪,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扇着风,就快被熏晕过去。
“这两间换过,别间没换,自然还是会有味道的。夫人小声点说话,不要吵醒了别的犯人。”领路的这位牢头主动问采蘩,“你还需要些什么?等我出去就下铁闸了,要到天亮才会进来送饭。”
采蘩看一圈,比当年自己待过的府牢要好太多,不但gān净,有被子,还有装水的瓦罐和碗,心道打过招呼还真不一样,淡淡说道,“不需要了,请歇息去吧。辛苦。”她深谙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道理,此时就得低头客气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