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书里很多是他们酒后醉言。你可知何意?”颜辉把一捆捆的书放进箱子,多是一路上收集的。
“清醒时不能说的话,醉后才能说,所以虽是飘浮奇异的事,未必见得是假的,而且很可能牵扯到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舅姥爷,您听得这些事跟我如今的处境有关系么?”采蘩想偷懒,所谓有的放矢嘛。
颜辉却偏不让她懒,“我只知道我记了不少这里那里发生的事,和你的事有没有关系,那就不知道了。可是,天下也不是那么大,对不对?”
对,采蘩心道。
“不管怎么说,这本书算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如此慷慨相赠,我这个舅姥爷待你好吧?”颜辉话锋突转。
采蘩觉得他将要说的话才是真正的目的,但拿人的手短,得帮他接下话茬,“您待我这么好,不知道如何报答您老人家呢?”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这样的问题,最好不要想深了,只要想为孝敬长辈就好。
“你这丫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诚心诚意送你书,难道还要从你那儿得好处么?”颜辉好似大方,再道,“其实我跟你有点像。我是最护短的,但凡有说我颜氏或童氏不好的,立刻翻脸。你也一样护短自家人。我说得没错吧?”
“舅姥爷说得是。”想gān吗?
“那咱俩也算自家人了吧?虽然我一开始对你抱有警惕,但慢慢也接受你了,你应该瞧得出来。”颜辉佛笑还是真笑,虚虚实实,“所以如果有人说我的不是——”
“舅姥爷放心,我绝对站在你这边,绝对护你的短,坚决不帮你承认任何不该承认的事。”比起姬莲那样的“家里人”,颜辉简直就是她真正的亲人。
“有你这句话,舅姥爷没白疼你。”颜辉合上书箱,招来仆人把最后这一箱抬走,“我走了,不用送,也不用写信,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哪儿落脚,心血来cháo说不定拐去别地看朋友。你也好自为之。女儿家能找个像独孤棠这样好身世的相公不容易,但怎么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他家里若真反对得厉害,你别死心眼。童氏的长孙女还怕找不到好夫君?只要放出话去,嫁妆两座铁矿山,男子还不前仆后继?”
“舅姥爷,看上女子嫁妆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人。”采蘩其实不想他啰嗦。
“我就是打个比方,让你别一门心思看定一个。”颜辉往外走,看采蘩跟在身后,神qíng有些紧张,“不是说了不用你送。”
“舅姥爷,不是送你,我回自己的院子也是走这条路。”柳眉悄悄抬,这位佛爷是出游还是出逃啊?怎么看怎么怪。
“啊?对啊。哈哈——哈哈——”颜辉笑声发gān。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都没再说话,直到采蘩要转弯了,颜辉不自禁松口气,连忙加快脚步,想着赶紧出发。
“舅姥爷——”
颜辉一闭眼,暗地咬牙。这丫头那么聪明,不会瞧出什么来吧?但回头,他笑没了眼。
“丫头还有事?莫非要我带土特产?这不用你多说,我一定会带的。”可以让他走了吧?
“不是,祝您一路顺风而已。看您额头冒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要畏罪潜逃呢。”采蘩心里十分怀疑,但又想不到颜辉能犯什么事,“逃也在qíng理,但从容些,免得判断错了,让人逮回来。我护短,也得在能力之下。您说是不是?”
“你这话说得好象我是逃犯一样。”他可是一等一的良民,南陈的。
“您——”上下打量,采蘩淡淡一笑,“保重。”
佛笑脸既然自私,肯定不会做出格的事,惹麻烦上身对他可没好处。想来想去,采蘩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麻烦为结论,将颜辉离开事件放到一边。
然而,才放了五日,要护短的事qíng来了。
且这日正是余大宰相认义女,采蘩也收到了请帖,还是沈珍珍派人送来的。沈珍珍敢请,她也没什么不敢去,因此管事来报有客时,她已差不多为宴席打扮停当。但看着帖子,半晌没出声。
“小姐,谁来了?”雪清适时出声。
采蘩说道,“庞同。”
“不认识的啊。”雨清没印象。
“你不知道他,可知道长安京兆尹庞大人?”采蘩还没说完,“可知道庞大人的女儿庞心柳?前些日子你们还跟我说,难得见舅姥爷和一个姑娘家说那么久的话,还把人带去自己最宝贝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