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珍目光不时看向采蘩,但能对余佳儿语气轻柔,“谢谢你,佳儿。相公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如今愁云惨雾。我劝也劝不进,因为自己也难受得要命。不过还好有你陪着我,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熬得过去。”
余佳儿听了十分受用,“姐姐这话见外,你我如同亲姐妹,你娘家离得远,我不陪你,谁陪你?我听祖父说。东葛姐夫此次是因公受伤,皇上十分惋惜,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和他的家人委屈。必会照顾周全的。”
这些也就是空话,采蘩心道,有一个傻相公又没有孩子的沈珍珍可不会满足于美名或空赏,若皇帝重新给她找一门亲事,那还差不多。
“算了,不说这些事扫大家的兴,今夜是这年最后一个月圆,该开开心心得过。”沈珍珍再次将目光落在采蘩身上,仿佛才起兴趣,“这里多是认识的姐妹们,却不曾见过那位,不知是哪家的妹妹?”
余佳儿倒是真留意到采蘩,咦了一声,“对啊,没瞧见过你。你是谁?”
采蘩还没张口,就有人多嘴。
“她是南陈童氏,出来游历,长辈与两位使节大人相熟,就同使团一块儿入长安了。说起来,咱们刚同齐人打完仗,路上也不太平,搭了官家作伴到底安心。”
这种说法已经偏了刚才采蘩说的,但无人费心纠正,包括采蘩自己。
“童氏?”余佳儿不知童氏在南陈的风光,不过能跟着使团一起来,应该家里有些势力,“你叫什么名字?”
沈珍珍不开口,因为她和采蘩一样也知道人多口杂,轮不到自己当出头鸟,但她的神qíng正色起来,一副正竖耳要听的模样。
“我叫童采蘩。余小姐,东葛夫人,采蘩有礼。”采蘩一说完,如愿看到沈珍珍的两眼瞪若铜铃,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她心中却刹那快感纵流,感觉自己重生并坚持到今天,就为了看到沈珍珍那样的表qíng。见鬼的!惊惧的!懦弱的!
“采蘩?”沈珍珍喃喃。她该冷静,她知道,但很难做不到。没有人会明白她此刻的心qíng。一个本该在地狱里的死人,一个本该只剩下枯骨的死人,不是在梦里,而是真真切切有血有ròu站在面前,让她毛骨悚然,想要尖叫。
“是的,东葛——夫人,幸会了。”采蘩很客气,而且会一直客气下去,除非有人先撑不住虚伪的面具。
“你从一开始就跟着使团来的?”这时沈珍珍想起傻了的东葛青云,右手突抖,左手紧紧盖上,不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但采蘩知她,全收进眼里,脸上笑得无温,“是,我虽与东葛大人没说过几次话,但觉他为人不错,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不幸,请夫人不要太难过。我相信老天爷长着眼睛,不会任好人没好报的。”
“你……你……”沈珍珍快撑不住了,想立刻掐死对面这张妖颜。夫君出使南陈本该是再升一步的官运,如今不但升官无望,连官运都到头了。她本来就奇怪境遇怎么会突然天上地下掉个儿,现在总算明白了。是这个贱女人!一定是这女人耍了贱招,害了夫君!
“沈姐姐,沈姐姐,你怎么了?”亲热勾着沈珍珍的余佳儿最先感觉到她的颤抖。
“东葛夫人看似不太舒服,到底遇到这种事心里没法一下子平复吧。”采蘩笃定沈珍珍撑得住,“我看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得好。”回家才可以慢慢想害人的招术,不过,她这回接招就是。
沈珍珍红着眼丝儿,呼吸急剧起伏,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视线从采蘩身上移开,“佳儿,我真得很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了。”
余佳儿不松手,“我送姐姐回去。姐姐要是不在这儿,我留着又有什么意思?”
两人转身要走,采蘩的声音传到。
“东葛夫人,别的帮不上忙,但若要用补药,我倒是有一些珍贵的。野参,虫糙,天山雪莲,灵芝,凡是普通药房里找不到的,你可以来找我,能帮我一定帮。我不说什么看着有缘之类的俗套话,其实就为着周陈两国这次的和谈尽一份南陈百姓的小小心力罢了。”
沈珍珍忍不住回头瞪采蘩,“南陈百姓?哼——童姑娘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一个女子能为国家出什么力?依我看,嫁个能带来荣华富贵的男子更符合你的期许。”怨毒的心里话,她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