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东葛大人福大命大,会康复也说不定。我听说蝎毒要人命的,但他居然撑过来了。”不用采蘩多嘴,自有其他雀接应。
这一点说得没错,采蘩心里承认。
“哪用得着我们担心?”这只雀语气酸溜溜,应该不是沈珍珍那边的,“沈氏是余相孙女的闺中好姐妹。东葛大人也是余相提拔上来的人,自然会照顾周全。听说,余相十分欣赏沈氏,戏言要认她为gān孙女。这回她相公出事,说不定对她倒成了因祸得福,本来八辈子都未必修得到。”
“哟,哪儿来那么浓的醋意?”一骄蛮的声音自圈外传来,“宝丽姐姐。当初我跟你也要好得很,知心话都跟你掏。结果呢?我当你真心,你当我傻瓜,不过为了帮你家里的父兄得好处,这边讨好我,转身就将我骂得一文不值。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嚼舌头?”
众人似乎都熟知这个声音,纷纷让开一条路出来,唯有叫宝丽的女子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采蘩冷眼看着。她不会一头热,但凡不是沈珍珍那边的,就当成自己这边的。除了喜欢颜辉游记的那位。这些叽叽喳喳无事生非的女子跟她恐怕很难成为朋友,即便在某点上可能相似。她们或者太年轻以至于计较小小得失。或者太功利以至于心机深沉两面做人。她觉得前者幼稚,又觉得后者比自己聪明不知多少,因此最好保持不起眼。
“佳儿,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是啊,听爹说你也在受邀名单之列,但席上没瞧见你。我正月里办生辰宴,你可得记得腾空给我。”
“佳儿。你这一身又是新装吧?好漂亮的料子,看着轻暖,十分衬你的白肤。”
家雀中与来者年龄相当的。多往她靠拢,纷纷热络,七嘴八舌来不及――拍马。至少采蘩听起来是如此。余佳儿吗?余求势大如天,这位姑娘一身华贵的装扮也似公主,比后梁公主萧静尊傲得多。将那些贵重漂亮的装饰除去,也就是一位圆脸平鼻,身材微福的普通少女。单这群家雀中,外貌胜过她的至少过了一半人。但她是余氏,生来有qiáng大的祖父辈创造了一切,能让她高高凌驾于他人之上,可轻易得到最好,无论是物质还是人。
奇怪却也正常,余佳儿不搭理这些人,径直走到宝丽面前,竟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往她腰间狠狠踹了一脚。
“给我挡住!”一说完,她身后的路就不见了,姑娘们围紧,挡住不远处男子们的视线。而那些装扮贵气的中年妇人们将目光调往杂耍场,只当没看见。
采蘩见过狠的,但狠在面上如此嚣张的,余佳儿是头一个。她突然觉得,富贵骄傲到这种程度,是一种悲哀。原本与生俱来的条件那么好,完全可以活得充实jīng彩,因为不需要担忧困顿饥寒,也不需要为了过日子而忙碌奔波,有更多的时间和能力实现自我价值。奇怪的是,如余砻余佳儿两兄妹,时间大把,偏偏无为。不但无为,还成了寄生者。
噼里啪啦将宝丽打了一顿,余佳儿这才出了口恶气,对yù哭无泪的她尖利说道,“滚!今天再饶你一次,还有下回,你爹的官帽就别要了。”
宝丽一声不敢吭,边抚平乱发边躬身退,疾步离开了这个园子。
采蘩不是善心人,余佳儿不怎么样,那个宝丽也非良品,而且千金小姐打人不见得有多大的劲儿,所以和别人一样,她旁观到底。浑水不是不可以,但她是很挑剔对象的。这两个,无趣幼稚。
宝丽走了,众星捧月一般,余佳儿成了中心人物,人人围着她说话,气氛更比之前热络。而相较于刚才对沈珍珍那些八卦话,如今则满是同qíng或深有同感的夸大qíng绪。采蘩只想知道沈珍珍的真实qíng况,可不要听惺惺作态,便打算带丫头们去别处转。然而,余佳儿一句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我和沈姐姐一起来的,你们这些安慰话等会儿千万就别说了,这不是往她心里添柴烧火吗?已经够难过了,好不容易才答应跟我出来散心,不要又让你们惹得伤心。”打起不顺眼的人来泼辣,护起自己人来霸道,余佳儿有很qiáng的孩子心xing。
和东葛青云的妹妹脾气很像,怪不得沈珍珍能收拢余佳儿的心。采蘩承认,沈珍珍在为人处事上相当有一套。她自己就曾全心全意以为这是一个宽容的主子,还傻乎乎说什么姐妹同心同德。真是――蠢不可言的自己!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可这时,她对这个人已经没有无底的恐慌,反而隐隐兴奋。沈珍珍既然来了,她当然就该会一会。如今在一个城里,晚见不如早见,比起勉qiáng凑这群家雀的热闹,她得说沈珍珍的出现让这个夜晚有意思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