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呃!”于良呆滞了,“人?是人吗?”
“那是人影子。”采蘩指着墙上随火光晃动的黑影。
于良吞一口惊魂不定,拍心吐气,“谁啊?大半夜里不睡觉,跑出来装神弄鬼吓人。”尤其还是在这个小院里。
那道身影走到光下,削瘦的脸,乌黑深沉的眼,双唇抿直,神qíng冷冽,“这会儿还不是半夜,刚过用晚膳的时辰。我要住在这个院子里一年,当然要到处看一看。倒是你们,为何跑到我的住处吵闹?”
于良再度张成吞jī蛋的嘴,“你……西······”
“西大公子?”采蘩也惊讶非常,“你说你要住在哪儿一年?”
“这里。”西骋眉梢轻抬,一撩蓝衣袍边,踏出门槛,看着对面惊讶的两人,“纸官署。”
“为什么?”采蘩和于良同声问道。
采蘩再多一句,“你该不会是来打杂的吧?”
“左大匠去世,纸官署就有了空缺,皇上调我过来暂代左大匠的官职,直到出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西骋哼道,“我又没输,何来打杂一说。”
采蘩禁不住说,“我师父还是个官?”她以为别人叫左大人只是场面上的,从来不知道师父还有正经官职。
“纸官署的大匠自然都是纸官,而左大匠是六品工职副司理,辅助正则理,也就是丹大人,掌管署里日常事务。你俩不是左大匠的得意弟子吗?连这个都不知道?”西骋斜睨,明嘲暗讽。
“?我还以为师父是——”于良捂住嘴,打杂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
“六品官不小啊。”采蘩好似明白了的样子,“不过,身为御纸坊五品官的西大公子,皇上怎么会给你降了一级,派到纸官署来呢?”拜语姑娘所赐,她可是听说不少他的事呢。
“五品?”于良这时候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西骋脸上突然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表qíng,好似尴尬,gān咳一声,“我如何知道皇上此举是什么用意调令昨日到,让我今日就来。原来左大匠住的地方太——远,办公不方便,所以丹大人就拨了这处院子给我。我刚和他吃过饭,听说破损的厉害,便想在整修前过来瞧瞧。”
于良听到整修二字,急道,“不能动,这院子是我师父和师兄住的。”怕鬼是一回事,捍卫师父师兄的存在是另一回事。
“住过的——才对。”西骋往院门走,“你二人别在我的地方乱逛,回去吧。”
“啊呀,西大公子忘了这个。”采蘩走进屋里,出来时手中多了一琉璃灯盏,“我好奇多问一句,你既然是来看自己的院子,为何chuī熄了它,黑灯瞎火躲在乌睿的屋里不吭声?”
于良一想,“对啊,我们进院子有一段时间了,可你直到我师妹推开门才站起来的。”
“灯突然熄了,我有什么办法?”西骋不会撒谎,背影僵硬,语气渐软,“我······我掉了玉佩,忙着找,自然也没来得及出声。”
“哦,这样啊。”采蘩恍然大悟的表qíng,“原来玉佩掉了。怪不得屋里落了一地的纸,害我以为西大公子是来偷师的呢。”
西骋猛地转过头来,但双眼里没有凶光,只有闪烁,“御纸坊人才济济,名匠大匠齐聚,我需要来你们这儿偷师吗?可笑!”
“御纸坊利害的纸匠确实不少,不过谁也造不出左伯纸来。我们师父是左伯的最后一位传人,现在只有我师妹得到师父一生技艺的jīng髓,不偷师是学不到的。”于良大觉有理。好好在御纸坊里的名门公子兼名匠兼五品官,调到纸官署来实在有点说不通。
“左伯纸有什么了不起,数百年前的造纸术于今日逊色远矣,只不过因为绝世了,所以乍一出现引人感怀。
”说这话,西骋有些违心。采蘩所造左伯纸,融合当世的技艺和工具,不但再现左伯的匠心独运,更是一种完臻的超越。
“说得好!”采蘩拍手,“西大公子,凭你这话,采蘩真心钦佩你的造诣。”和她的看法何其相似!果然是同道中人。
西骋看她不似反话,再听她下一句,更是确定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