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却不惊不讶,“三哥不嫌我粗鲁,我却嫌三哥轻浮。再说,你十月就要成亲,新妇未进门,就想齐人之福了?”
“啧啧,我随便一说你还当真。就算我想我爹娘,还有祖父母肯定不同意。毕竟名义上是表兄妹但又似堂兄妹,哪怕无血缘之亲。”姬三gān笑两声看了看椎子,话题一转,“你这个车夫真是一把好手,刚才那片大上坡地我那车四匹马都拉得吃力,他驾着双马却轻松翻过。妹妹哪儿找来的人?这般厉害。”
采蘩知道他说风是雨的纨绔xing子,也不放在心上,“椎子本在府里马厩gān活,我看他挺能gān,就调到墨月堂当马厩管事了。”
“马厩总管是个庸仆,留不住人才也难怪。”姬三说句公道话,又道,“蘩妹今日居然邀我陪同赴宴,无论如何我是受宠若惊啊。再看妹妹还特意打扮过,莫非是为了三哥我?”正经不了几句,又开始信口开河。
采蘩今日穿一身鹅huáng底染枫叶红的新裁秋裳,样式简单,看上去却很是明亮清慡。一头乌发绾成开扇髻,只用几片红叶金饰点缀,倒也别致。脂粉未施,粉唇桃面肤细,一双眼映碧湖,波若秋水。她的艳,随她的魂,似洁雪在月光下的辉耀。
“不是为了三公子。”雨清急急说道,本想三公子是月老,现在看他是láng,得谨慎防范,“是我们觉着赴北周使臣的宴席不能太随意,才帮小姐打扮了一下。”
“雨清,不必跟三公子说那么多,要是把他的每句话都当了真,还不累死?最好学我,一耳进,一耳出,心无烦恼。”采蘩往舢板走去,因为东葛青云已经在凝视她。但她今日有备而来,不但有四丁随护,还请姬氏三公子开道,若输了他的气势,那可好笑了。
姬三抬步就跟,扔给雨清一句,“瞧瞧你小姐多聪明,真学着,别一惊一乍的,让外人看了以为姬府的人没见识
雨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三公子是二房少主子,她平常碰不太着,从丫头们之间的闲话,以为他是彬彬有礼的才子君子,谁知今日这形象突然就颠覆了。
四丁中有三丁从发愣的雨清身边走过去,丁小拿小手点点她的胳膊,“走不走?”
雨清愣愣的目光调到丁小身上。
不说丁大丁二丁三我行我素的神出鬼没,这一位身如铁柱般壮实的大汉不但走路扭腰举手兰花,竟还特别喜欢绣花。有一日她和雪清做针线,他拿着个竹箍进来问有没有要他帮忙绣的。她说一句男人绣什么花啊。这位的脸立刻变成恐怖的酱紫色,哗啦一下,手里绣花针没了,多出一片薄刀。要不是小姐及时开口,她以为自己会被削ròu。
小姐说正好有两套`新枕嫌素,他要是有空,就给绣些花样上去。小姐才说完,丁小恐怖的脸色刹那激动,热泪盈眶上前抓着小姐的衣袖,说他从没有碰到过这么好的雇主,不但不取笑他,也没有看不起他,他今后要肝脑涂地尽忠职守。她和雪清从此就多了一个绣花的伴儿,一开始无比别扭,如今有点小别扭。
小姐还说,再过一阵子,她们和丁小就能成姐妹淘。这话当着丁小说的,她以为堂堂一个大男人被这么说,指不定又要拔刀,结果他居然又冲着小姐哭,说终于这世上有人能看出他的大块头下有一颗小女子的心了。她昏,但小姐不昏,拍拍鬼哭鬼嚎的大家伙,说不必理会世俗的眼光,只要无愧于心,做自己就很好。丁小从此就成了小姐最忠心的跟班,将小姐的话捧成圣旨,完全被收服了。
丁小这样,他的三个哥哥也转变冷腔的脸色,不再雇主雇主的喊,尊称了小姐。
凡事只要采蘩开口问,必定恭敬回答,一改敷衍。
雨清再看回已经要上舢板的采蘩。她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姐的样子,漠然的神qíng下似乎有一种qiáng撑,摆着傲脸但似乎怯生。然而,如今的小姐俨然成为四房的引领人,不用刻意冷傲,不再吝啬展露欢颜,却照样令人心服口服,跟任何千金闺秀相比,都不输的大家之气。三公子多半也是因为这样的小姐,所以才显现了不同平常的一面吧?
昨晚问十公子,小姐赢了还是输了。十公子答,输了西骋,赢了所有人。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小姐越来越美了?”雨清问回头等她的杏枝。
杏枝点点头,难得开声,“是。”
雨清笑,快步向采蘩跑去。三公子也好,看起来危险的丁氏兄弟也好,只要相信这个渐渐散发出明光的女子,完全不需要她瞎cao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