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对童姑娘无礼。”美人轻斥,但并未令卫士退开。
她转而对采蘩道,“童姑娘,家中有急事,棠可能无心道别,你别怪他。待我们返家,我会写信给你报个平安,如此一来,你便能放心了吧。童姑娘府上哪里?”
谁要收她的信?采蘩嘴角翘尖两头,突然扬声清亮,“独孤棠,我有事要问你,你不出来,我就在这儿说了。”
美人想不到采蘩竟会大声嚷嚷,之前的好气质端不住了,有些急恼,“你住口!一点教养也没有的野丫头,谁许你大呼小叫?”
“独孤棠!出来!”采蘩的声音让两旁船只都有人冒出头,“走就走,没必要缩头缩尾!好友前来相送,纯粹一片心意!”
“给我堵上她的嘴,把她扔到河里去!”美人一狰狞,绝色也到头。
那两个卫士大步而下。
阿肆连忙跨前,大吼一声,“谁敢!”比凶恶,谁不会?
“住手。”浑厚深沉的嗓音压下所有的动静,独孤棠出现在离美人数丈远的船橼边,“采蘩姑娘是我朋友,怎能如此不客气?”
采蘩看过去,几乎没认出他来。棠掌柜扎发髻,很中规中矩,很一丝不苟,但这时的独孤棠一头褐发长披,覆去棱角分明的下颌和颊线,显得双眼乌墨一般深暗,竟让她觉得郁冷质弱之感。
“采蘩姑娘,不好意思,我刚才小憩中,他们自作主张,还请你上船来说话。”刚才qiáng大的气息恍若是错觉,独孤棠语平调淡。
“棠,我们就要出发,而且童姑娘是来送行,既然已见过面,就别耽误她的工夫了。”美人走步,摇曳生姿,在独孤棠身旁停下,软身倚靠他的臂膀。
采蘩踏上甲板,眼中无美人,对独孤棠笑得媚色满chūn,“棠掌柜若方便,可否与我单独说几句话?”这才是用美人计的时候。
“采蘩姑娘,棠有晕船之症,睡了一觉更站不稳,烦你搭把手。”独孤棠没有推开美人,只是右臂一伸。
采蘩以衣袖卷遮左手,往他右手下一送。但觉手臂被拉沉,好像他整个人都挽了上来。因为突然吃力太重,她带着他退了好几步。这么一来,美人就和独孤棠分开了。看着美人的面色变得难看又yīn沉,她想得意的笑。
“棠——”美人不甘心。
“去准备茶点。”独孤棠紧紧捉着采蘩,靠着采蘩,头也不回吩咐美人。
“好。”美人语气陡然冷淡,又道,“棠,身体不适,莫忘了还要吃药。若聊得太久,药就凉了,会失了药效。”
独孤棠的语气比美人更冷,“放心,我没忘。”
美人下去了。
采蘩让独孤棠半推半倚进入正舱。和以前棠掌柜的接近不同,此时心咚咚乱跳,手要捏了拳头才身体不颤,因为她已经清楚知道他就是孤客。而她实非水xing杨花,面对同一个人,qíng变不了那么快。更甚的,正因为孤客是独孤棠,存于心底的悸动将要满溢。
还好,在她尚理智的时候,他放开她坐下了。
“棠掌柜既然晕船,为何不走陆路?”她心跳太快,凭直觉问对了话,却没有深究。
独孤棠垂着头,合双掌十指jiāo叉,半晌后呼出一口气,坐直了看她,同时留意到窗外数道影子,眸色便灰暗下去,“行船要快得多。不知采蘩姑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采蘩的心立刻凉了一半,“你没话跟我说么?”
“……”独孤棠抿薄唇,眼底仿佛压着两把冰剑,一丝笑也没有,“说什么?采蘩姑娘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怎么忘了?孤客很冷,已经冻结了她的心意。
“我以为你是你自己,他不是。”她有点语无伦次。
“……采蘩姑娘还是有话直说吧,如你所见,船马上要起航。”他做错了,不该让她上船。
“独孤棠,你对我忽冷忽热,耍我玩吗?”她还说什么说?根本不该上船的。
“采蘩姑娘,是你来找我,也是你说有话跟我说。”胡黎就要进来了,他必须逐客。
采蘩冷冷看进他眼里,嘴上虽然说着气话,但心却没出息地寻找一点光亮。和孤客相识至今,和独孤棠相识至今,那些记忆仿佛上一刻刚发生过,令她的清冷轻易化散了。
她不该开口,却难自已,“独孤棠,我再问你一次,你能带我走吗?”这次,可不可以有不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