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说这是左伯的画?”只剩两只雀鸟,墨jú全部烧烬,她神色无动于衷,“你每日读书,可听过左伯纸,张芝笔,仲将墨?”
“听爹说起过。”姬钥略懂。
“此画乃韦仲将渀左伯的戏作,用的便是这三样举世闻名的文房四宝。”雀鸟在火中消失。采蘩终于回头看姬钥,满目得逞。
姬钥伸手扑火,只救到半掌无字无画的纸片,还烫得他摸耳,“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采蘩只道,“韦仲将是书法大家。他不但能渀左伯的字,还临摹过左伯的画,天赋异禀。再加上左伯纸,张芝笔,他自己制的墨,此画价值千金有余。”
左伯纸是她最先确定的一样。据古籍记载,她爹渀造,左伯纸研妙辉光,纸面经过砑磨而光洁紧密,墨迹如漆,不易渗透内层,所以可长期保存,历四百年仍美。因此,认出左伯纸之后,便是仲将墨和他以左伯之名所题的诗。诗中不但有仲将,还有张芝张伯英之名。全诗四句,古体五言,如下——
左。子邑
仲山夕花在,
秋雀将去南,
云伯驾仙台,
望不却英岱。
有伯英二字在其中,怎么可能少得了张芝笔?
姬钥瞪着那盆黑,不可置信再瞪向采蘩,“千金之画,你就这么把它烧了?”
采蘩站起身,无事一身轻快,“嗯,就这么烧了。难道你想要敲锣打鼓?”压眼睑,fèng里挤兑小子的呆愕,“假画你说不能烧,污你爹的眼。烧真画,他应该会爱不释手,你却又是什么哭丧表qíng?不就是一幅画吗?死物罢了,既然留着可能害人害己,不如烧了gān净。”
“我不明白,为何没人看出来?”姬钥喃喃问道。
“因为所有人都在是不是左伯真迹上围绕,一但发现不是,当然就判断为假画了。”认知上的缺漏,如果再仔细一点,看得再久一点,就未必发生。
“我如果问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会骂我笨,对吧?”一切已经过眼云烟,但他真是无法弄懂她。
“对,笨死了。我说出来,张大人要价就成千金,别指望云家能凑多少银子,你可爱的祖父母狮子大口一开,你娘的私房得出这些金子。而我不烧掉它,就成了隐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姓张的知道,说我们讹诈,又怎么办?现在最好,一了百了。”没有人看出这幅画真正的价值,她神不知鬼不觉孝敬了自己的老爹,采蘩简直无比得意。
姬钥半张着嘴,只觉她得意的表qíng要是让刚才鉴画的人们看到了,多半要挖个地dòng躲起来。一幅要三百金赔偿的名家古画,被断定为百两银子的无名渀画,结果却是价值千金的珍画贵笔名墨,最最要命的是还被一把火烧得gāngān净净,连再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真狠。”他想忍住不说,但要是不说,不足以表示他的佩服。
“那位姓张的大胖子,我怎么看也不能顺眼顺气。嘴上说是吊唁礼,当我傻瓜一样指东挥西,来人家的葬礼说自己儿子的亲事,以为聪明设了这个局,稳赚不赔。所以——”怨不得她狠。
“所以,你让他赔死了。”姓张的真是自找的,姬钥不同qíng他,就是自己眼馋那幅画。
“他不是很有钱吗?牛身上拔根毛,哪里赔得死他?”她只嫌不够狠,愧疚免谈,“希望他家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再让咱们得了。你不是想祭祖吗?到时候就祭祖。”
“可能吗?”想得真美,“而且得着了也是烧掉,还是别得的好,谁知道哪天那个张大人会不会突然明白过来。”
“已经成烟和灰的东西,他上哪儿明白去。这叫死无对证,懂不懂?”采蘩一拍姬钥的脑袋,“要么不耍狠,要狠就狠绝了。”
姬钥不知怎么觉得很有道理,不自禁点头,“懂了。”
两人刚走到灵堂门口,一人横穿而出,躬身鞠背,“独孤棠见过采蘩姑娘,十公子。”
采蘩微愕,张口——
“你是谁家的管事,怎么随处乱跑?”姬钥也一惊,怕这人偷听到了什么,又是生人面孔,竟比采蘩更紧张
“在下是姬四公子的大掌事,奉命送些东西过来,本该回去了,可想起还没给义真侯上个香,因此才冒然前来。”低垂着头,让人只看到他那块扎髻的灰蓝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