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墨紫的视线,再看楼上那个秀气的书生,脸色竟然比墨紫还青白,一双眼瞪若桃核,双眉骇然飞起。闽松三人都是眼力极好的,发现书生全身微颤,嘴唇紧抿,太阳xuébào起幼青的筋,显然咬着牙关。他的膝盖甚至一软,若不是碰到了扶栏,恐怕已经跌坐在地上。他还作出个很女人气的动作,单手,捂住了嘴。
“这小子眼里白花花,惊得跟见了鬼一样,是要哭鼻子么?”臭鱼大奇,嘴撇着,很是不屑,“女扮男装,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行的。”
“她可不是见了鬼吗?”墨紫将视线拉回来,对臭鱼三人一笑,倒了三杯酒,喝了三杯酒,皆一饮而尽。
“墨哥。”赞进皱深了浓眉。
臭鱼想对墨紫说,若那小子见了鬼,多半就因为她。面无人色,目光像要吃人。还笑呢?嘴扯成那样,露出两只森寒寒的犬齿,跟山里大虫有些同类之相。
“我没事。”她只是需要酒jīng平复一下内心的狂cháo。
“你认为说这话,我们三个谁会信?”闵松一把抢过墨紫的酒杯,“少喝点,醉了难道要我们背回去不成?”
视线又渐渐往上移,将那人的面容印在眸子里,墨紫的神qíng冷却了下来。不但冷,且冰。原来,过去的,并没有过去。不过才出现一个而已,她就控制不住得——愤怒
这是孽缘吗?她都已经不想在意了,这些人却好像非要跟她纠缠。莫非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定要跟她对上?那倒有趣了难道还以为她如今会跟当初那么白傻天真,让他们一个个当布娃娃捏吗?
想到这儿,突然神色一松,身上紧绷的张力消失于无形,又成了嬉皮笑脸,船上混出来的那块油墨。眼角,嘴梢,冰霜随她的闲散而烫成了空气,半片不留。
看得闵松三人丈二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她一会儿煞气冲天一会儿恢复常态是为了什么。
“我上去,你就陪着凑个热闹吗?”墨紫直勾勾望着楼上,瞧那人还处在震惊之中,不由笑声朗然,“那好啊一个人上去我嫌丢脸,两个人一起便是丢脸,也能作伴。这位——公子,请吧。”想当初死都不肯穿男装的姑娘,现在扮男人倒也似模似样了。
墨紫站起来,几个大步,到台前更是利索一撑一跳。
台下有人叫好,是臭鱼赞进捧场,闵松大少爷动动嘴皮子。别说,还挺有用,就有那分不清状况的,跟着喊好。
墨紫上台,旧衫子轻摆,回过身来,眸如秋水,葱白指尖对二楼一点,“来,来,让我瞧瞧公子的本事。”
同时又对曾海说,“曾老板,你我同行如共舟,我就不客气跟你讨个彩头。十五摸十五准,太难了。我就跟你的朋友比十五木里谁猜中得多。要是我赢了,你请了我这顿;要是我输了,你那桌的饭钱我来结,如何?”
对付小人,要聪明处之。她这么一说,别人听起来,她的肚量就大,且输赢小来来,曾海也好下台。
曾海却是不领qíng的,“墨三儿别小气,要赌就赌大的。”他见过身前这个人摸木的本事,再看墨哥一点自信没有,他是腰板直胸膛挺,等着要让红萸倒霉。
“曾老板想赌什么?”赌大?墨紫心头冷笑。
“摸得既然是木头,咱就拿木头做赌注。你要输了,你就给我鸿图送千根松木。”曾海手上正有一张单子。今日吃过饭,本也要去买木的。看来,有人免费送上门了。他仿佛已经占到了便宜,笑得那个开心。
墨紫鼻梁上三道纹,表qíng很是为难,“曾老板,这赌未免大了点。我只是掌事,如何能拿东家的银子来下赌注?还是小赌罢,这饭钱,我出得起。”
曾海哪里肯迁就,“墨三儿,你不是红萸能作主的人吗?千根松木不过数百两纹银,说老实话,对我,也算不上什么大赌了。瞧你红萸新开,才意思意思而已。你要是没胆,gān脆直说。”
“既然曾老板如此看得起我,不赌不行。好,今日我也豁出去,大不了我自掏腰包。咱也不白纸黑字了,就请在座的各位当见证,结果全凭个诚信吧。”墨紫似乎看得是曾海,其实一直都是那站都站不直的身影。
她的话那般坦dàng磊落,让不少客人点头称道。反观曾海,说话语气皆冲撞,显得气量狭小。虽然,墨紫最早的无心之语是由这群人中碎嘴的传出去,让人不满了她的狂妄。如今她这几番话,倒又将人心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