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大概就这点好……”白荷陡然觉察失言,尴尬清咳一声,“你让我说给姑娘听,那你呢?”
墨紫是二等丫环,可白荷也知她聪慧非常。自打墨紫进府之后,重要的事姑娘都jiāo给她去做,甚至将出府的玉牌也能随意托付。
“我再去打听打听贵客的事。”墨紫指指裘府东门。
“要出府?这个时辰,有些晚了吧?”白荷看看日头。
“不出府,就随处逛逛。你赶紧回去,免得姑娘从九娘那儿出来,一个两个的,都不见影子。”墨紫本意要跟白荷一同走的,偏白荷无意中说了个素食宴,让她上了心的猜度。
“小衣呢?”白荷就不管墨紫了。她们这四个丫环,个个有些主见,还是自家小姐惯出来的。
“刚从棵树上下来,我已经jiāo待她回了。不过,保不准她又在哪棵树上睡着,忘了我的话。”墨紫这一保不准,迄今发生过几次,都懒得数。
“那丫头,只有跟着姑娘出门,才积极。”白荷笑笑摇头。
要转身,又让墨紫叫住了。
“白荷,食盒里头有什么?”
“就是姑娘爱吃的千层云雪糕。我还照你的主意,加了绿茶研磨成的粉,尝着不错。留一些,等你回来吃过,帮我评评好不好。”白荷虽然闻所未闻,但她对厨艺的追求,远不合她的xing格,无止无境,胆大无比。
墨紫突然笑呵呵伸手,拿走最上层一格。
“你拿哪儿去?”白荷又好气又好笑,墨紫连顶上的盖子也端了。
“吃人的嘴短。”墨紫已经绕过chūn藤铺满的墙去。
白荷没法子,掏出手绢,仔细覆上少了顶的食盒,往自己院子里小碎步快走。
裘府东门,也是正大门,自然在外园。
和墨紫对历史的认知不同,也或许因为裘府是商人,内外园子没有非常严厉的男女之别。内园女眷们平日无事不常往外院走动,可即使去到外园,无人会大惊小怪。至于丫环们,只要有着主子的吩咐,也能出入自如。不过,后园女眷出府则必须要得张氏应允。
裘三娘却是裘家的特例。裘老爷收回账本图章,独独留了出府的玉牌给这个女儿。jiāo待张氏,说三娘从小随他出门经商,不同一般深闺女儿家,既然已经不管家里营生,就许她走动之宜。
张氏得了西瓜,只当着这事芝麻粒大,哪有不答应的。再看这半年,三娘没有单独出过府门,顶多差丫头到外面买零嘴儿吃食,次数不多,又是即走即回。张氏遣人盯了几次,什么也没发现,就放了心。
因此,墨紫给掌园门的婆子看过玉牌,婆子问都不问,就让她进了回音廊。
长而窄的灰墙廊道尽头,推开一扇拱圆铜门,一路向东。见到修花剪糙的,喂鸟清扫的,还有来往在花园廊下的,多是小厮杂役。其中布衣荆钗的丫环仆妇由管家领着gān活,群出群入。标致的丫环们也有,多由爷们从内院带出来,随身侍奉,不会出来逛园子。而且,外园是书房账房待客厅,以及管事们同家眷的住地,比内园小了一大半,只得一个前堂花园,半亩荷花塘,还有一座两层楼阁,作爷们的宴客之用。
到了傍晚,家在外园里的仆妇从内园出去,在爷们身边伺候的丫环们从外园进来,门就下锁。没有特制牌子的婢子仆人,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
规矩还是有的,可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墨紫虽然留心了一路,却无人对她留意。因那身旧衣,又弯腰低头,chūn光中花比叶儿更鲜艳的园子里,她的存在感比叶儿的影子还灰暗。
听到雁楼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小曲,多半是裘四呼朋唤友喝酒,又招了哪儿的jì子来狎戏。
好一对兄弟俩。一个在里头玩,一个在外头耍。
墨紫垂着头,冷眸一凝,嘴角讥嘲翘起。
东门口,门房一老一少正坐在窗下板凳上闲话。
“田大,二牙。”墨紫灰调不见了,甜笑着,晃晃朱漆盒子,“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那叫二牙的,比墨紫小两岁,两只小虎牙白花花,说话也甜,“只有好姐姐想着我们辛苦。”接过去,打开盖,迫不及待就放一块糕在嘴里,唔唔直说化了化了。
田大四十多,一身怪脾气,说话容易得罪人,在门房里一呆二十年。
这不,他一见墨紫,就黑脸,嘟嘟嚷嚷,自言自语,却清晰落人耳,“咱的府门是狗dòng啊,是猫是鼠,进出溜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