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臻同意了。
宋盼儿就喊了值夜芍药,让她去端了熬好的粥来。
顾延臻这回不敢再劳动宋盼儿,亲自给顾琇之喂粥。
没喝两口,顾琇之张口,吐了出去。还把方才喝下去的水和上午喝的药,也悉数吐了出来。
顾延臻大骇,手里的粥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孩子吐了半天,最后吐黄水。
“这……这……”顾延臻手足无措,抱着又恹了下去的顾琇之,望宋盼儿,只差要哭了,“夏老爷子没有号脉,开的方子果然不济!怎么办,如今怎么办?”
“瑾姐儿不是说了,小柴胡汤不行,要用大柴胡汤吗?”宋盼儿道,“我让芍药去捡了药来熬?”
顾瑾之反复强调小柴胡汤和大柴胡汤,不仅仅顾延臻记住了,连宋盼儿都记下了。
顾延臻没有接话。
这就是不愿意的意思。
宋盼儿感觉自己的耐性都要用完了!
她的手指攥的有点紧。
“你……你照顾琇哥儿一下,我去去就来。”顾延臻没敢看宋盼儿的眼睛,也没有回答她的提议,把孩子放在床上,起身就快步走了。
他肯定又去找老爷子了。
宋盼儿脸上就浮动着冷笑。
昏淡的烛火,媚而缭绕,宋盼儿就那么冷笑着,有几分寒气渗入。顾琇之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把宋盼儿的表情看在眼里。
他突然拉过被子,紧紧蒙住了头,虚弱的身子有点抖,哭声都那么有气无力:“姨娘……”
宋盼儿只当看不见,静静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喝得很慢。
顾延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老爷子的院子。
老爷子尚未就寝,他仍在著书。
他想再临终前,把自己一生的经历都记载下来,将顾氏医术传给后人。
顾延臻跑来,老爷子抬眸,目光先是一惑,而后就冷漠起来,沉声问他:“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
冷漠里透出几分严厉,跟小时候做错了事,父亲教训他一样的口吻。顾延臻下意识有了分害怕。
他道:“爹爹,琇哥儿,琇哥儿又不好了。他吃了药,昏睡了整日,方才醒了喝了点水。我喂他喝粥,两口就吐了。他眼角都泛白了……”
老爷子眉头就蹙了蹙。
他不肯医治顾琇之,除了很不喜欢他之外,也是因为顾琇之的病不算难症。稍微学艺精的大夫,都能诊断,老爷子才放心把孩子推出去。
“吃了什么药?”老爷子问,“谁给看的。”
“是夏家老爷子给看的。”顾延臻见父亲肯问病情,心里升起了希望,“开的小柴胡汤……”
“都病成那样了,还开小柴胡汤?”老爷子声音猛然一提,打断了顾延臻的话,“哪里来的庸医?明日叫人去砸了他的牌匾!用大柴胡汤!”
顾延臻愣了愣。
“还不去?”老爷子声音又高了一成,对顾延臻这幅慌神的样子很生气。
顾延臻回神,忙道是,转身又咚咚跑了。
回去的路上,他自己有点惭愧。早起的时候,因为父亲不肯医治顾琇之,顾延臻心里是很有怨气的,觉得父亲从前不帮他们兄弟谋划,如今也不顾孙子生死,真真冷漠没有亲情。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顾瑾之反复交代大柴胡汤。
肯定是老爷子告诉顾瑾之的!
顾瑾之受了祖父之托,才反复交代。
原来父亲还是关心孙儿的!
他惭愧自己错怪了父亲,
顾延臻很快跑到了外书房,让人去煎药。
半个时辰之后,药煎好了,顾延臻亲自喂了顾琇之喝下去。
孩子喝了药,又昏昏睡了。
顾延臻和宋盼儿皆累的不行,在长榻上打盹。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糊着轻纱的窗牖透进来朦胧的光,晨曦熹微,屋子里有了半点明亮。
宋盼儿每日这个时候起床,她起身,去看了顾琇之。
顾琇之仍在睡。
宋盼儿就梳洗了一番,回了趟内院,看看顾瑾之和顾煊之姐弟俩。
厨房做了早膳,顾瑾之和顾煊之在宋盼儿这边吃饭。
顾瑾之就问:“琇哥儿的病怎样了?”
“还不知道。”宋盼儿提起这件事就有气,“昨日半夜吐了一回,你爹不信我的话,跑去求你祖父。结果,你祖父也说,用大柴胡汤。他回来就乖乖用了。琇哥儿喝了就睡,谁知道如今怎样……”
“娘,八哥会死吗?”顾煊之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