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还在京城,宋盼儿把顾琇之丢给洪莲,用度除了定例,什么也不给,二伯母定会嚼舌满世界知道。
到时候,大伯母就不得不管。
可是在延陵,宋盼儿是当家的,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洪莲当初的小心思,宋盼儿也是一清二楚。她自己是贫贱出生,仗着几分机灵得了宋盼儿的青睐,就飘飘然想要更好的前程,不想嫁给顾家的下人,怕将来儿女仍是做下人的命。
她想将来儿女都是少爷小姐,所以爬上了顾延臻的床。
宋盼儿偏偏不如她的愿!
到了延陵府之后,她的儿子顾琇之给她养,什么定制都简化,跟顾瑾之姐弟完全不同。
宋盼儿倒想看看,洪莲那德行,能养出什么风光霁月的儿子来。
才几年的功夫呢,顾琇之就畏畏缩缩的,一点少爷的模样都没有。洪莲给他破衣裳穿,他也照样穿……
“娘,我不是那意思。”顾瑾之笑着,拉了母亲的衣袖,“爹爹要是知道洪姨娘欺负琇哥儿,您找个僻静的庄子把洪姨娘送走,他应该是同意的吧?”
“不行!”宋盼儿立马道,“让她去庄子上过清净日子?她想得美!她这辈子都在在我跟前服侍,做牛做马!她以为做了姨娘就是主子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宋盼儿觉得洪莲恶心,却偏偏留在她身边的真正原因。
她这是第一次告诉顾瑾之。
顾瑾之就无奈叹了口气:母亲这牛角尖钻大了!
“娘,您看到她心里也不高兴,何必自寻烦恼?”顾瑾之笑着,“让她做牛做马值,还是气着您值?”
当然不值得这么生气。
可宋盼儿心里的委屈没有顺过来,她就自己钻不出来,非要往死胡同里赶。
十年了,洪莲对她的背叛,还是没有让她释怀。
这个死胡同,再劝也没用,只能换条路给她走。
“娘,琇哥儿明年就满十岁了。爹爹整日在外书房念书,琇哥儿也要搬到外院去住。洪姨娘倘若再挑拨,爹爹到时候怕只跟琇哥儿亲,反而疏远了我和煊哥儿。”顾瑾之柔声细语说着。
她的话,宋妈妈和海棠也听在耳里,两人就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盼儿也被她说得心底微滞。
这么一说,洪莲还真的留不得了!送走了洪莲,顾琇之一个人单枪匹马,想起幺蛾子也难。
顾瑾之年纪小,平素话不多,可说出来的话,叫人挑不出错儿来。
宋盼儿没有再犹豫,拉着顾瑾之去了外院。
外书房带了一间小小的暖阁,陈设舒服华丽,给顾延臻读书累了休息用所,都是宋盼儿亲手布置的。
顾延臻的三个小厮照顾日常。
此刻,外书房静谧无声,小厮们都在门口守着,顾延臻坐在床前聚精会神看书,顾琇之还在睡熟。
喝了药之后,孩子就睡着了。
顾延臻还不知道药效如何。
然后小厮就在帘外给宋盼儿请安,高声说三夫人来了。
宋盼儿和顾瑾之、宋妈妈进了暖阁,跟来的丫鬟婆子们留在外间。宋盼儿见顾延臻这个时候还看书,只差冷笑出来。
她忙半垂了头,控制好情绪。再抬起脸的时候,没了今早的冷漠与怒意,反而有点担忧,内疚看了眼床上的孩子,走到顾延臻身边,柔声问顾延臻道:“吃药了吗?大夫怎么说?请了哪位大夫?”
她柔声细语,让顾延臻有点意外。
不是憎恶的意外,而是惊喜,他反握住了宋盼儿的手,道:“是请了夏家的老爷子来瞧。夏老爷子说,琇哥儿是少阳病。寒热来往,身热喜呕,非小柴胡不能治。他还说,药方来自《伤寒论》。我弄了本伤寒论来瞧,夏老爷子说得果然只字不错。已经吃了药,等琇哥儿醒来应该就能瘥一半了……”
原来他在看伤寒论。
宋盼儿连连点头,然后又问:“洪姨娘呢?琇哥儿这样了,她怎么不在这里陪着?”
顾延臻一听就怒了:“只知道哭,我让人遣了她回去。”然后看着宋盼儿难得的不计前嫌,想起早起自己心烦意乱,说的那些话,又感觉对不住妻子,道,“都是她,愚昧无知,害的琇哥儿这样!”
宋盼儿道:“孩子没事就好……”
其实顾延臻把孩子从老爷子那里抱出来之后,不仅仅担心顾琇之,也担心宋盼儿,怕她再闹。
这个时候,他真是精力憔悴,受不得她的闹腾。
哪里知道,宋盼儿居然这么温柔前来探病,一下子就舒缓了顾延臻的心。他也想起早上对顾瑾之说的那些话,就喊了女儿上前:“瑾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