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王脸色微缓。
顾瑾之说出了来历,他才信了两分。
只是仍难以相信,王妃那样的人,平素都是温婉贤良,居然因嫉妒而忧伤到了这种地步。
南昌王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面。
他总觉得王妃像个木头人,浑身上下一点热乎气也没有。从成亲的时候就是那样。
跟她说点什么情趣的话,她都是木然听着,没有半点反应。
南昌王听说她从小就拜菩萨。是个信女。南昌王便觉得,王妃的心都麻木了,早就给了那泥捏的观音菩萨!视夫妻情分为粪土,眼里只有王爷和尊卑。没有丈夫。
如今听到顾瑾之说王妃因为嫉妒而悲伤,南昌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隐约的,他居然有了几分难以理解的欣喜。
而后又感觉这种情绪很不可思议,连忙敛去。
“悲伤肺…….”南昌王念叨着。“还是肺受了损的。那热邪从何而来,你怎么又说治不了的话?”
顾瑾之道:“内经上说,悲则气逆,抑郁不舒,故上焦不通,营卫不散,热气就凝困中焦。热邪与气久困中焦不散,就伤肺!想治好王妃这病,先得解了这悲。使气顺畅。气顺了。中焦通达。我再用药疏导,散了中焦的热邪,而后在用小青龙汤治疗声哑。才能痊愈。”
南昌王点点头。
他道:“就这么治吧!”
顾瑾之无奈看了眼他。
“忧是种情志,内经上也说。‘喜胜忧’。”顾瑾之道,“王妃所忧的,无非是东厢房里,时不时传来王爷和偏妃娘娘的嬉笑声。这根由不除,她悲忧不止。要先止了悲伤,再让她转悲为喜,才是根本。这已经不是大夫能做的,是王爷的家事了,我如何敢插手?故先前说,治不了!”
南昌王脸色又微沉了下去。
好半天,他都没有说话。
顾瑾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沉默得有点长,就道:“我先开个清热化湿的方子,再开服小青龙汤。等情志伤开解之后,让王妃服下去,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南昌王仍是没有说话。
顾瑾之说完,他也没有喊人端了笔墨纸砚来。
又过了片刻,南昌王倏然站起身,往里屋走去。
顾瑾之不知何意,想了想,仍是跟了进去。
她一走进里屋,就听到南昌王对王妃道:“……你属虎,她属龙,都是凶猛之物。偏偏她还压了你一头,这才冲撞了你!你这病,都是中了此邪。她不走,你这身子是好不了的。这府里样样都是你操持,就打发她回南昌去。等将来咱们回了南昌府,再另外安排她,你看可妥?”
顾瑾之听到这里,见王妃没有留意到她,就悄悄退了出去。
她担心过多了。
对于南昌王而言,正妻的地位远远高于美妾。哪怕再宠爱偏妃,也不会为了她要了王妃的命。
这是此年代男人的正常心理。
顾瑾之寻了王妃身边那个大丫鬟,让她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她开了方子。
外头的天漆黑,刚刚起更,到了戌时呢。
时间尚早,顾瑾之就对那丫鬟道:“这个你拿着,等会儿给王爷瞧。如何煎药、服药、忌口,我都写清楚了。”
然后找了朱仲钧,来回去了。
那丫鬟急了,忙道:“顾小姐不等给王爷和王妃作辞吗?”
“不了。”顾瑾之笑道,“天色晚了。等王妃好了点,若需要复诊,再叫人告诉我去。”
那丫鬟还要留,顾瑾之就笑了笑说:“王妃和王爷在内室说话,你也莫要扰了他们……”
丫鬟知道劝不了,只得送了顾瑾之和朱仲钧出门。
到了垂花门口,顾家的马车已经停靠在那里了。
顾瑾之上了马车,和朱仲钧回了家。
宋盼儿和顾延臻刚刚吃了饭,正要打发煊哥儿和琇哥儿去歇息,顾瑾之却回来了。
宋盼儿忙问:“怎么现在回来?不是说,要在那边住一夜,给王妃探病吗?”
“探明白了。”顾瑾之笑着道,“娘,我还没吃晚膳呢。还有什么剩下的?”
宋盼儿错愕,继而不悦道:“怎么看病,饭也不给吃的?”
她连忙喊了慕青,让她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顾瑾之喜欢吃的菜没有,端一碗来。
她又问朱仲钧:“王爷吃了吗?”
朱仲钧道:“吃了。”
宋盼儿脸色又变了变。
王爷吃了,单单瑾姐儿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