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韬叹息道:“当时我不知道你要娶夏姑娘,也不知道夏姑娘有这样大的本事。否则我定会支持你的。知府之位难得,可如果运作得当,不靠郑家也是可以拿到手的。更重要的是,夏姑娘无论是才气还是气度,都不输于男子。有她辅佐你,你的成就不是我这区区知府之位所能比的。”
他看向罗骞,目光里充满了歉意:“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今天宣平候老夫人来信,说郑家已答应了亲事,让我们派人去京城提亲。我们上京相看便已算是应了亲事;我的上位又承了郑家的情;这其中还有宣平候老夫人的面子。这门亲,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推托得了的。得罪了郑大人,我此生止步于此倒也罢了,你这一辈子还没开始,可就要被毁了啊!”
“我不怕。”罗骞眸子一冷,“中了进士,难道他还敢一手遮天,不给我官做不成?大不了派的官偏远些。实在不行,这官不做也罢。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在那位子呆一辈子。郑大人如今也有五十好几了,我才十几岁,谁熬得住谁?”
“骞哥儿,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承了郑家的情,却过河拆桥,说好的亲事忽然不认了。这事放在哪里,都是被人齿冷诟病的。往后哪个上司还敢提拔你,又有哪个亲戚朋友敢帮你说话?咱们要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的呀。为了个女人,你就忍心看着父母横遭白眼?这样的日子,你能过得下去?”
不待罗骞说话,罗维韬放缓了语气,又道:“爹我是过来人,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当初我父母给我订你娘的时候,我也恨不得放一把火以泄心头之愤。可当岁月过去,年少时的热血不在,我才知道。男女感情不过是生活很小的一部分。男人的精力都在建功立业上,而非儿女情长。等你再过五年、十年,就能明白我今天所说的话。”
罗骞紧抿着嘴。冷声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答应郑家这门亲事的。”
看着罗骞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罗维韬心火直冒。
这个儿子,固执起来跟他娘一样让人生厌。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缓声道:“我也不是让你放弃夏姑娘。你执意要娶她,应该跟她是两厢情悦的吧?她既然悦你,也不忍你为了她而自毁前程吧?你看,能不能去跟她商量一下,在名份上委曲一下她?只要你对她好,名份上稍微忍让一下又何妨?”
罗骞抬起眼来。看向罗维韬,那眼神既锐利又冰冷,声音也极低沉:“你是说,让她做妾?”
罗维韬强忍着心头的不适,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只能这样。总不能让她作妻,郑姑娘作妾吧?”
“呵……”罗骞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极尽嘲讽之色,“打的倒是好算盘。只可惜,像夏姑娘那样的人。智谋不凡、医术高明、武功高强,于我而言是仰望的存在。她岂会给人作妾?爹爹您还是别作梦了。”
“她如果对你有情的话,不会太在乎这些的。女人嘛。都是这样,以感情为重。主要还是看你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你多跟她说些好话,没准她就答应了。”罗维韬极有把握地道。
当初,章姨娘就是对他用情至深,被他一阵忽悠,便乖乖地作了妾氏。
罗骞敛起笑容,看向罗维韬的眼神又冰冷下来:“我敬重她如同敬重师长,绝不会做这种侮辱她的事。想当初,我病入膏肓。是她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来;我科举回来,被人追杀。也是她的药救了我,不至失血身亡。两次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她在谋官上对爹爹你的协助,便是她要我的命,我也义不容辞地给她。这样的人,你叫我开口劝她给我作妾?”
“……”罗维韬被呛得哑口无言。最要紧的是,罗骞那语气,那眼神,让他深恶痛绝。他总觉得他是在憎恨他当初纳章姨娘的举动,嘲讽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他觉得再劝下去,他不是憋得吐血,就是要暴起伤人。
他站起来,眼里尽是寒光:“随便你吧。反正,郑姑娘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言尽于此。”说着,大步朝门外走去。
罗骞望着父亲的背影,眼里的冷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
如果能选择,他绝不愿意生在这样的人家。
在外书房里坐了良久,罗骞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内院。
而他的院子里,罗夫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不待她张口,罗骞就问道:“你也是来劝我让夏姑娘作妾的?”
“作妾?”罗夫人愕然,继而沉下脸来,“作什么妾?你不是说此生不纳妾的吗?娶了郑姑娘,你就好好待人家,休得再起纳妾的心思。即便要纳,也得选个贤良的好姑娘。像夏姑娘的那般,整日穿着男装在外面奔走,跟男人厮混在一块,根本就是不守妇道,没准什么时候就给你戴个绿帽子,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