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太太听到督军晚上回来,宁静眸子闪过掩盖不住的慌乱。她神色的惶恐被画楼瞧在眼里,心底微诧。
慕容太太跟白云归年纪相仿,又都是霖城人……
他们俩会不会从前认识?
下午工匠来修补白云归的书房,慕容画楼走不开,让白云灵带慕容太太与慕容半岑去俞州城里逛逛,百货商店买些东西……
慕容太太说乏了,想睡会。
几日的火车是挺累人的,慕容画楼亲自带着他们去准备好的客房里。安排母亲与弟弟歇下,她才下楼。
白云灵一直在客厅等着她,忙携了她的手,低压着的声音焦虑不安:“大嫂,李副官还没有回来吗?寻到五哥没有?”
她知道白云展逃走,让她的贴身副官张根去寻了。张副官出去半个上午,无半点音讯,这更让她心惊。慕容画楼回来,管家自然会告诉她的,白云灵刚刚在楼上瞧着李副官匆匆出去。
画楼眉睫微颦,“李副官没有回来……灵儿,你知不知道五弟到底出了什么事qíng?我最近一直不在家……”
白云灵眸色被泪意染得晶莹,神采却黯了:“他连你都没有告诉,岂会跟我说?他总当我是小孩子!”
“别急,我叫人去拦了,他早上才走,这么点功夫还走不出督军的地盘……”慕容画楼轻揽她削窄肩膀,掏出帕子替她拭泪。
白云灵心里慌得紧,泪珠似檐下雨滴,滚滚坠落,怎么都止不住。
劝了半天,白云灵才去歇了啼声。泪水洗过,点漆眸子似墨色玛瑙,熠熠流转淡淡光华。
工匠将书房的墙壁粉了,玻璃窗补了,垂下帘布换了。书桌、书架与十锦槅子工艺jīng良,无甚损坏。装着新的桦木雕花长门,长羊绒地毯纤尘不染。虽然极力求jīng,还是跟从前不同。
不可能瞒得过白云归。
损失最大的,是白云归的书。
前日慕容画楼在百货商店淘得一樽玻璃鱼缸,足有汽车大小,似透明的水池。她装饰了颜色瑰丽的小雨花石铺底,两株红玉石珊瑚点缀,绿色塑料海藻在清澈水中款摆。
等过几日得了闲,她预备再去买些热带鱼,便是个小型的海底世界。
家中客厅里还没有寻到合适放这么大鱼缸的地方,慕容画楼就让人将它摆在院子里。
那鱼缸,正对白云归书房窗口。
不少的书落入鱼缸中,被水浸得字迹模糊。这个年代的印刷技术原本就不好……
管家拿给她瞧时,她抚额无言。
她不是爱书之人,从前书桌书架总是乱七八糟。而白云归的书架,好似陈列馆一般整齐gān净,分门别类摆放,书皮清洁,书页残破处亦小心翼翼补上。他视藏书如珍宝。
这些书,还有不少是他留学时的教材。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白云归下午四点钟才回官邸。
脚步轻快,身躯伟岸,却掩饰不了眼底倦色与眼袋yīn影,长衫上烟糙味极浓。通宵熬夜,用香烟提神的男人,便是这般颓靡气息。
瞧着在他书房里整理书架的慕容画楼,他浓眉微拧。
“督军回来了?”慕容画楼淡淡冲他笑。
“借书看吗?”白云归走近,将疑问道。他随便扫视一眼书架,略显疲态的眼眸瞬间bào怒风起云涌,凌厉bī视她,“怎么回事?”
书架上的摆放顺序乱得离谱,而且少了很多本。
慕容画楼只装看不见,举重若轻将昨晚白云展酩酊大醉发酒疯、今早离家出走的事qíng经过,如实告诉了白云归,还道:“李副官已经去拦了,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来复命,大约是找到了……”
被他bī问时,她神态自若,坦dàngdàng回话,他脑海中闪过一丝赞许;继而又想起昨晚众多谋士对她背后身份的猜测,这缕欣赏化作戒备,盘踞心口。只是这样一顾虑,神色倒是缓和下来。
她是内地的大户小姐,在家族学堂念了几年老式书。十三岁后辍学,跟着她母亲学针织女红,鲜少露面;十五岁嫁入白家,谦和温顺,母亲原本不满意她,而后也非常喜欢她。
嫁入白家,她也是裹足闺阁,不踏社jiāo圈一步。
白家旁人会劝她结jiāo些朋友。而白老爷子古板守旧,喜欢慕容画楼这般宁静xing格。有老爷子撑腰,家中应酬她从不cha手,终日在闺房写字、作画、绣花、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