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个瞬间,颇为同qíng望了一眼躺在病榻上高烧不止的白云源!
她都能看得出来,二弟妹那么冰雪聪慧的女子,岂能不知?她兴许是知道,自己根本就争不过死人,索xing放弃,专心把后院管理好,讨得一个贤惠名声吧?
古时不兴恋爱自由,这样的悲剧若是过了度,便会成为丑剧!可是内宅里,说起前夫人,个个称赞,没有一点她的闲言碎语,亦没有人将白云源的姨太太牵连到她身上,可见她是个多么隐忍又谨慎的女子。
白云源也是空负一腔深qíng,一厢qíng愿爱慕着他不应该奢望的女子,却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发泄。
想起这些,慕容画楼不甚唏嘘。
白云归没有直接回官邸。他去了哪里,慕容画楼没有问。
她们到家,已经快十点多。白云灵有些累了,上楼洗澡,慕容画楼却想去瞧瞧白云展。
女佣却道:“夫人,五少爷出去了……”
慕容画楼微诧:“说去哪里了吗?”
女佣摇头。
她也没有多想,梳洗一番便睡下了。迷迷糊糊中,听到二楼传来吼声与打砸东西的声音,她倏然惊醒。
隔着一层楼,她都能听到白云展的声音。
第57章 离家出走(上)
白云归的书房,门被一脚踢破,花梨木雕琢古朴纹饰的房门残片横陈。
原本gān净整洁的室内一片láng藉,檀木大书桌被顶到窗口,青绒窗帘半垂;西边雪色墙壁被墨汁瓶砸中,墨色泅开,在墙上成了一个图案,诡艳似月下盛开的罂粟;书架里整齐的书从窗口掷下,有的掉了下去,有的被拦住,风翻书页,一阵轻哗。
那陈列藏刀的十锦槅子倒地,珍贵军刀横七竖八。
佣人与管家惊悚立在门口,瞧着白云展发疯,谁也不敢去劝。
见慕容画楼来,都求助望向她。
白云展鬓丝凌乱,外套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如此寒夜只穿着单薄白色衬衫。衬衫上脏乱不堪,被酒色染透。他将东西都砸了,却被书桌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半晌一动不动,嘴里却念念有词。
“看看什么东西被五少爷丢下到楼下了,全部捡起来,别漏!这里有我……”慕容画楼嘱咐管家道。
管家如获大赦,连忙把佣人都遣散了,去楼下找东西。书房一向是督军最看重的地方,平日里都是贴身副官打扫,不准佣人踏进一步。被五少爷砸成这样,管家担心明日被波及。
如今夫人将此事揽了过去,他们求之不得。
慕容画楼试图将他从地上搀起来。他身子都软了,如滩烂泥,浑身浓郁的酒气扑鼻。她使不上力气,还差点被他带着跌倒。
她隐约猜想,白云展今晚的大醉,跟白云归娶姨太太的事qíng有关。他阅历尚浅,没有吃过苦头,空有信念,行事太过于激进。社会弊端的摒除,便像拔毒瘤一般,要流血疼痛,且非一朝一夕能更改。
三妻四妾的俗规存在了几千年,而帝制覆灭、民国建立,至今不过十年。十年的光yīn,如何能清除几千年的尘埃?
“还醒着吗?”慕容画楼拍他的脸,“地上凉,我扶你回房!”
他醉眼微睁,迷茫望了她一眼,继而咧嘴,露出一个笨拙般的笑容:“是你!”
“是我啊!”她浅笑,朦胧灯光里似月下盛开的玉簪,声音轻软,“能不能站起来?不能站我喊佣人过来抬你……”
“我不走,我不走!”他陡然高声喊道,把她吓了一跳。
他靠着墙壁半坐,紧紧攥住她的手:“我不走,你也不准走!”
像个耍赖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了意识似的。瞧着他这样,慕容画楼哭笑不得,“什么事qíng让你难过,醉得这样?”
她只是低声自语,却被他听到了,顿时高喊:“什么事qíng让我难过?每一件事qíng都让我难过!残破、懦弱、任人欺凌,可为官者却只知道犬马声色,争权夺利,这样的家国,这样的政府,我难过!白云归那种的,有枪有兵的,却只爱财爱色。他们都是国家的罪人!”
一腔热血回国,壮志难酬的失落,慕容画楼虽然没有经历过,却能体会到那种痛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们都是罪人,咱们先上楼去,好不好?”
“不!”他倔qiáng将头一昂,眸子清亮,定定瞧着她的脸,“我跟你好,我才会告诉你,你有多美。你年轻,你活在新社会,为什么要守住这样无望的婚姻!守住这样一个贪财好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