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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538)

  白公馆三辆车子沿着木棉树小道,冒着风雨,往官邸而去。远远的,小道两旁停满了座车,官邸缠枝大铁门上绑着白绸花,被雨水浸染,近乎透明。

  木棉树夹道,停满了座车。

  看到有人来,有个gān练的军官上前行礼,要对方的名片。

  得知是白公馆的老太爷、二老爷等人,那军官连忙行礼:“老太爷,我叫苏永,是将军的参谋,您几位请!”

  雨珠沿着他尼龙帽檐滑落,他军服早已被雨水浸透,他恍若不觉。

  车子进了官邸,没有人撑伞,大家皆是冒着大雨,下车,进入官邸客厅。

  那盏意大利豪华大吊灯依旧亮着,千枝灯盏晶莹透明,客厅地面的羊绒地毯早已泥泞不堪,沾满了沉重的水渍。

  白嗣立和白云展搀扶着老太爷,白甄氏、白云韶搀扶着老太太,一个女佣搀扶着瞿湘,一行人下车。

  只有女佣替瞿湘打伞。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鬓角、衣衫、鞋面,水珠沿着衣裾,一路旖旎前行,原本湿漉漉的雨花石小径,又添新渍。

  老太太脸上早无颜色,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胸口。

  白云韶和白甄氏脸上湿濡,看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

  上了走廊,苏永虚拦了白家众人,有些低沉,有些祈求:“……夫人快要倒下了,老太爷,有什么事,等将军的葬礼过后,属下等人会仔细jiāo代,别问夫人了。”

  只有老太爷轻微颔首,算是应了他。

  客厅正中央,一帧黑白大照片,白云归眉宇轩昂,浅淡含笑,雍容威严。他眼角微挑,自有当权者的煞气顿现,却无军人的孔武粗鲁,倜傥英俊。

  照片是前几年的,那时,他更加年轻。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失声痛哭。

  白甄氏和白云韶一齐跟着哭起来。

  瞿湘、白云展、白老爷子、白嗣立等人的目光,先落在一袭麻布雪色孝衣的慕容画楼身上。

  她跪在那里,后背笔挺,不管谁来了,她标准答谢。

  脸上,没有半分表qíng,眼眸放空,早无焦点。

  奶妈抱着嚎啕大哭的素约和忸怩挣扎的清歌,跪在慕容画楼身后。素约的哭声肝肠寸断,慕容画楼不曾回首,她似一樽毫无生机的雕塑,跪着,答谢来客。

  她面前的蒲团,被来客足上的雨水浸得半湿。

  原本白皙脸颊,此刻苍白里透出几缕暗huáng;乌黑宛如墨色宝石的眸子,一片yīn晦,她一下子像老了……

  她去年刚刚满二十岁,正是如月满盈的年纪,她像个苍老的妇人……

  父母是不需要向白云归行礼的,一旁的军官们拉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往一旁的偏厅坐。

  老太太走到画楼面前,拉住她的手,声音哽咽而模糊:“画楼……”老太太用力,才感觉画楼毫无感觉。

  她不看老太太,只是直视,似咬牙忍住最后一口气。

  老太太抱住了她的肩膀,哭得更加伤心,而慕容画楼依旧如个木偶般。

  白甄氏和白云韶拉开了老太太,往后面偏厅而去。

  白老太爷已经在发火:“……我们白家不是人丁单薄,为什么老大去了,做父母的、做兄弟姐妹的都没有见到,就入了棺!到底是谁的主意?到底是谁在主办葬礼?为什么葬礼开始了,我们才听到消息?”

  那副官有些招架不住,冲另外一名副官使眼色。

  副官出去后,不过两分钟,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眉宇间有铿锵霸气。他一身铁灰色军服,漆黑长军靴,跟老太爷行了军礼后,声音洪亮威严:“老爷子,我是第二十一师师长杨嗣发,将军的葬礼是我在住持。您有什么,只管问我!”

  气焰咄咄,很是qiáng悍。

  老太爷被他的态度触怒,心中又气又痛,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是谁?凭什么你要住持云归的葬礼?我们家族有的是族长,有的是规矩!你算个什么东西?”

  杨嗣发身后,跟着一个同色军装的男子,他跟老太爷差不多年纪,面容苍老又严肃,声音却温和很多:“老爷子,将军是党国的人!”

  一句话,便概括了全部。

  白云归是国家的人,他的生死,白家是管不了的。

  老太爷胸腔剧烈起伏着,白嗣立连忙扶住他。

  白云展一腔怒意,正要去吵,感觉胳膊一紧,他的妻子正拉住他的袖底,声音轻柔却不失刚毅:“大哥才去,尸骨未寒,你要同这些当兵的吵起来,让灵堂不得安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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