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的心软软的。
有次白云灵抱清歌,她卷曲青丝垂在肩头,左边发髻别了支水蓝色绒布花发夹。清歌瞧着有趣,微微扬手,要夺了那发夹。
可惜手上无力,又穿了件厚厚绒袄,半天够不着,记得咿呀咿呀的嚷着,把白云灵吓住。
奶妈知道清歌喜欢鲜艳夺目的东西,便在白云灵身后,指了指那发夹问:“清歌少爷,您是不是要这个?”
清歌哪里听得懂?一个劲咿呀,手往那绒布花发夹的方向伸去。
白云灵示意奶妈摘下来,放到清歌面前。
他手上没有力气,却努力攥住,然后又咿呀起来,谁都不让抱。
奶妈和画楼、白云灵都很不解。他闹得起来,不停蹬腿,扭转着身子,白皙小脸憋得通红。
奶妈急了,把清歌放下,解开包被来瞧,没有尿;然后想起刚刚喂奶的,不应该是饿了。
画楼便道:“你瞧瞧他是不是饿了。”
奶妈喂他,他扭过头去不理睬奶妈。
画楼抱了过来。一反常态,他推搡画楼,不想让她抱,画楼心中顿时慌了,她把孩放到摇chuáng上,让奶妈和佣人哄着清歌,她要亲自下楼给医生打电话,让他快点来。
将军夫人亲自打电话,比管家或副官更加管用,医生不敢怠慢,会尽快赶来。
刚刚放下闹脾气的清歌,门外响起长靴蹭蹭踩着地板的声音,白云归上楼了。奶妈和女佣同时脸色大变,惶恐不安望着画楼。
清歌还在忸怩着。
白云归进来,便瞧见了画楼勉qiáng的笑意和白云灵迷惘的神色,以及佣人们惶恐不安。
然后睡得安详的素约和忸怩着蹙眉皱鼻的清歌,他脸色果不其然就一落千丈,低声问奶妈:“清歌少爷怎么了?”
那声音低沉有力,透出雷霆般威严,奶妈脚一软,噗通给白云归跪下了:“我不知道……”
白云归眉头紧锁,却没有理会她,不满看了眼傻傻站在一旁的画楼和白云灵,抱起小摇chuáng上闹脾气的清歌,温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笑道:“清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刚刚脸上的锋利顿时消弭,速度快得令人咂舌。他抱着清歌走了几步,哄着他。
清歌立马就不蹙眉,咯咯笑起来。
画楼微愣,孩子没事啊!她缓慢透了口气。
等这口气顺过来,听到孩子咯咯笑声,心里欢喜里透着几缕酸,感qíng这小子不喜欢她这个做妈的,只想着白云归那做爸的。
她有些吃味撇撇嘴。
白云归眼角笑意渐浓,他慈爱望着清歌:“清歌想爸爸了?”
好似回应白云归的话,清歌笑得更甜了。
白云灵也松了口气,望着画楼便笑得意味深长。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知道挑人?白云灵上前凑趣:“刚刚我在抱他,他就不高兴了,吓死我。原来是想爸爸了。小坏蛋,姑姑抱你不好吗?”
细嫩手指轻轻碰了碰清歌白皙的小脸,清歌依旧乐得开怀。
清歌笑了,白云归便变得格外宽容,眉眼全是喜悦,逗着清歌。
画楼给地上跪着的奶妈使眼色,让她起来退出去。奶妈不敢犹豫,轻手轻脚爬起来,退到了门外。
清歌好似要挣扎着抬起手。
白云归细心察觉到,将他的小手从绒袄宽袖里掏出来,便瞧见他手指发白,拼了全部力气紧紧攥住一个水蓝色绒布花发夹,伸到白云归面前。
众人皆微愣。
白云归反应过来,问道:“清歌,这个要给爸爸?”
清歌把松了手,那水蓝色绒布花发夹落在白云归身上,他眼明手快接住了。看着儿子白皙稚嫩的脸,眼眸似紫葡萄般明媚,他的心软了,宛如全部融化在儿子的笑容里。
接住那发夹,他眼眶不禁盈泪。
一屋子佣人在场,他敛去泪意,咳了咳,依旧含笑逗着清歌,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清歌便咯咯笑。
这种感动持续了好几天,白云归像个老太婆一般不停在画楼耳边念叨着孩子早慧、懂事。
对于那天的事,画楼和白云归的感觉完全相反,她很不甘心自己怀胎十月,鬼门关走了一趟般,疼了三四个小时把这孩子生下来,结果才两个月大,完全无意识的孩子,居然有了好看的东西,留给白云归。
根本想不到她这个做妈的。
倘若说孩子是教育的,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那么这样小的孩子,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