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景眼眸里的错愕一闪而过,道:“督军的老家是冀地吧?我母亲身边有个能gān的小丫鬟,是我安排的人。她传来消息说,曹疏钟正在跟日本人接洽,可能会成为日本人在中原地区的傀儡。而曹疏钟的地盘跟冀地相接。冀地势力单薄,就算他们不想主动投靠,亦抵不过曹疏钟的铁马大pào。这件事做的隐秘,我大哥是曹疏钟的谋士,才听闻了风声,跟他身边姨太太透露几句。他的姨太太也是我的人,把消息告诉了那小丫鬟,转而告诉我。”
画楼低头喝茶,不置一词。
比起白云归,李方景的生活更加疲惫。
他母亲、大哥身边都有他安排的人,家人对于他都是政治。
内有军阀割据,外有列qiáng环伺,心怀社稷的男人往往步步算计,处处经营。从前觉得白云归的生活复杂,可是比起李方景,他的生活简单得多。
青史留名岂是简单的?
可能这就是为何后世李方景依旧大放异彩,而白云归销声匿迹的原因。
他厌倦了这等尔虞我诈,而李方景甘之如饴。
白云归是军人,李方景是政客。
白云归猛然站起身子,bī视李方景:“消息可靠?”
李方景脸色严肃清冷,倜傥眉眼有凛然煞气:“可靠!”
“你需要我做什么?”白云归顿了顿,才问道。
李方景可以为了慕容画楼只身闯俞州,同柳烨周旋,却不会好心好意平白便宜白云归。这等重要消息透露给白云归,自然是想换取利益。
“那批军火,我要回一半!”李方景也缓慢起身,两人静静对立,目光锋利相接,空气中寒意骤增。
那批军火,是曾经李方景劫下华侨送给曹疏钟的军火,后来他用这批军火作为见面礼,投靠了白云归。至于那批军火,大约还在香港。
“我说过,那批军火,不打国人,可曹疏钟要做日本狗!”李方景态度虽然瞧着清冷,却异常坚定。
“曹疏钟有钱,他的部队装备jīng良。你手上没有人,光有军火不一定斗得过他。”白云归声音松了几分,“你还有别的路?”
“打仗靠的不是武器,而是人。”李方景笑容自信而张扬,“我和北方有关系,只有你同意,明日婉儿会帮我运军火北上……白督军,我没有功夫耽误了。如果你没空,你的家人我帮你转移,确保他们安全无虞。”
明年,李方景二十九岁了吧?
画楼记得史书上的描述,他二十九岁那年成了北方内阁政府的军事次长。
是不是因为这次?
可曹大汉jian并没有死,在往后的历史上,他还做了很多祸国殃民之事,直到抗战胜利前才被消灭。
“白某的家事,自己会处理,不劳你!”白云归道,“既然你有把握,那批军火你全部拿去。当初我们有言在先的,原本就是你赠送给我。后来是我冤枉你,就问过你要什么补偿的,你没有接受。这些军火,算作补偿吧!”
空气里有些莫名的窒闷。
李方景眉眼的傲色缓缓褪去,恢复了风流公子的妍态。他垂眸,修长羽睫在眼底投下yīn影,片刻抬眼,幽深眸光落在画楼脸上。
似qiáng光猛然扫来,画楼眼睛有些疼。
“好,我接受!”李方景决然道,眸子里却有浓郁的悲怆。
当初他被白云归误会,差点丢了半条命。
误会解除时,白云归问他需要什么补偿,他说他要慕容画楼;如今,他接受了白云归的补偿,便是说,他承诺此生不会染指画楼。
他懂白云归的意思,白云归亦懂他的选择。
而画楼更是瞧得分明。
她没有失望。
第一天认识李方景,画楼对他好奇,而后的相帮,多少是惜才与算计,希望和他结下生死友qíng,将来对她有利,毕竟他迟早会位高权重,这样的人脉对画楼很重要。
结jiāo李方景的目的,和她结jiāo章子莫异曲同工。
再后来,她跟李方景的相处,生出了真正的友qíng,有些惺惺相惜。为了他,她两肋cha刀,奔走相救。
倘若说有过心动的瞬间,亦是感qíng的身不由己。那是最初的萌动,早已被画楼扼杀。
她原本就不是他应该惦记的人。
此刻听闻他亲口承诺放弃,画楼没有失望,只是心疼。
这个男人为了事业,可以不要亲qíng、不要爱qíng,他要走的路孤单又悠长。可政治之路,民族独立之路,便是这样一条悲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