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声音微噎,“她在俞州没什么亲戚,要是走丢了被土匪qiáng盗劫去,我可怎么活?老四昨天一晚没睡,在他父亲面前忏悔说,只要采妩肯回来,以后定会好好对她。现在我也什么都不想,只求她平安归来……”
画楼见吴夫人的态度突兀转变,有些错愕。刚刚来时qiáng悍的诘问到现在苦qíng的抹泪,再加上吴三太太一脸漠不关心,微带烦躁的神态,让画楼瞬间明白吴家的心思,暗自好笑。
原来吴家都以为采妩只说赌气出走。
采妩要的,不是吴时赋的làng子回头,不是吴夫人重新给予的慈爱。她只求活得有尊严有骨气,活得自由自在。
她说,如今是新时代,老式女人努力拼一次,也能走出去。
那些独自自由平等是她来到俞州才接触的思cháo,却对她产生了巨大影响。吴时赋的荒唐滥qíng,吴夫人的刻薄霸道,让她受够了老式婚姻和婆媳关系。那些自由和平等才是她向往的生活。
以往家里教给她的夫为妻纲和三从四德,被新派思cháo淹没。
越是有算计的人,隐藏越深。采妩明白这些道理,便谋划着离开,她学英文、学钢琴、学油画,表面上却更加孝顺婆婆,和睦妯娌,敬重丈夫。
倘若她表露一点内心真正想法,吴家可能会防备她。
如今,天高海阔,采妩定是只自由自在的海鸟,畅快遨游。
想到这些,画楼莞尔,轻呷一口清茶,面对眼角微湿却用余光偷偷打量她的吴夫人,她显得冷漠疏离,没有安慰着递帕子,只是道:“吴夫人别太担心,采妩那么好的人,不会出事的。要是找到了她,您记得派人跟我说声。我也想让督军派人去找,又想着吴将军的人都去了,怕我们添倒忙。”
是说吴将军的家事,白督军不好cha手吧?
吴夫人见自己对采妩离家出走这件事的态度如此明显,白夫人依旧装傻充愣,心中微气。又不禁着急:难不成采妩真的连白夫人都没有通气?
那便是最坏的结果了。
吴家的人宁愿相信白夫人知qíng。
“白夫人的好意我们受了,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不敢劳烦督军。”吴夫人拭了泪,声音坚定道。
采妩倘若不是赌气,而是与人私奔,对吴家而言是最大的丑事。让白督军帮忙去找,如果白督军找到了,不是打吴将军和吴时赋的脸?这样的丑闻白云归不会想知道,吴家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慕容画楼能有这等觉悟,吴夫人还是满意的。
“白夫人,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采妩透过什么口风?”吴夫人不死心问道。
画楼故作沉吟,片刻后才道:“那次她跟少帅吵架,少帅把她表哥打得丢了半条命,还伤了她,她挺难过,说以后回娘家只怕叫人笑话她在婆家没有体面,还说最近走霉运,总是被少帅误会,怕是很久没有尽心伺候菩萨,菩萨怪罪了,她才有这么多磨难。”
她看了眼吴夫人,见她神态认真又急切望着自己,便继续道,“因为要去庙里上香,赶不上我家六小姐的订婚宴,她怕六小姐多想,特意过来告诉我们这些。我忙着办六小姐的订婚宴,当时也没有多想……”
吴夫人听完后,满眸失望。
这些话,采妩也跟家里佣人说过。
吴夫人瞧着画楼,要么她就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自己刚刚承诺的条件采妩不满意。
可采妩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慕容画楼也半分不透。
外面的人说慕容画楼是个内地老宅的笨拙妇人,吴夫人见过画楼几次,直觉她聪慧灵敏,不是不通世务的笨拙女子。
倘若她真的笨拙愚昧,自己刚刚进门时的qiáng悍态度,应该令她不快或者害怕。可是她没有,她从始至终都带着淡然和警惕。
她关心采妩,却不cha手吴家家事,足见她的jīng明。
吴夫人此行的目的,除了暗含示威的妥协,也是探听口风。
慕容画楼什么消息都不透露,提供的消息跟采妩的女佣说的一样。
采妩真的不知去向,她是逃走了,不是跟吴家闹脾气。如今的世道很乱,再厉害的女人也不敢一个人走出去,况且吴将军势力很广,总能把她捉回来。她既然敢跑,怕是有个男人帮衬她。
采妩与jian夫私奔,不是耍xing子,这是吴家最不愿意承认的结果,而此刻,吴夫人心中却笃定了五六分。
她脸色前所未有的yīn沉,原本浑浊眸子一片死灰,半晌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