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个瞬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他声音也静了下来。
慕容画楼走到他的身后,修长手指捏住他的手铐,不过五秒钟,那手铐弹簧松开,自动掉了下来。
“不成想夫人还有这手……不愧是白督军的夫人!”他这话,倒是真心恭维。谁说她是内地的土气小姐?这种镇定自若,身处囹圄犹如闲庭信步,一丝不见慌乱。偏偏是她太过于镇定,旁人看来却有一分木讷。
木讷的女子,能空手打开手铐?
“如此乱世,总得学点手艺自保,对吧六少?”她也不解释,半跪他的身边,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口?”她身上储物袋里,有常年配备的各种药物,能将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以免发炎。
李方景连忙按住,笑道:“血糊糊的,有甚好看?别吓着夫人……”
慕容画楼眼帘半阖,嘴唇噏动,喃喃道:“多谢你……”
李方景仿佛闻到一阵暖香,依稀她香水的味道,眼前袅袅幻象,浮光掠影里,却见她舞姿蹁跹。停了一瞬方才回神,声音也柔了:“不用……原本就是我连累了你……当时灯光一暗,我直觉是白督军的人马,心中已乱,就拉上了你。如此宵小行径,你还来道谢,让我无地自容嘛……”
口口声声你我,不再是六少与夫人。
慕容画楼见他说得傥dàng,心中一凛,倾心相jiāo便是这般吗?
“你看,你已经信任我了……”慕容画楼狡狯一笑,“让我瞧瞧你的伤口好吗?伤口很深,倘若处理不好,将来这半条手臂就废了……你还要史册流芳呢,岂能让一手胳膊耽误了大业?”
他微震,瞬间又笑:“李某倒是没有这样的志向……酒浓脂暖,软玉温香,一生足矣!”
这回,倒也没有拒绝她要看伤口的请求。
慕容画楼却在笑,纤纤十指已经熟练解开了他手臂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直到最后两层,血凝纱巾,已经纠缠不清,理不下来。在他身后,她从储物袋里掏出药棉与药酒,还有消毒的药粉。
李方景转眸,惊愕万分。
慕容画楼却是一笑:“如此乱世,仅仅自保……”
药棉浸湿了药酒,她十指早已被透明药酒染湿,轻轻按在他的胳膊上,将血凝化开。李方景没有再多问了,心中早已澄明。她大约,也是这乱世的一朵奇葩吧?自己尚有不能对人言的隐晦之语,她何尝没有?
只是,白云归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呢?
倘若不知道……李方景突然这样幻想,心间如繁花盛开。
“我不相信你的话……”慕容画楼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软语轻柔,“斗室难容丈夫之志……六少倘若心中无抱负,大可以在南北内阁谋得一处官位。六少毕业德国军校,是难得的人才,如今华夏,最缺的就是军事将领……倘若不是另有谋算,你岂会背上纨绔子弟的名头,混迹脂粉温香?连我这小女子都不信,旁人如何相信?”
李方景身子不动,半晌才呵了一声,笑出声来。父亲一生经营算计,阅人无数,都被他蒙骗,偏偏这小女子,一语道破他苦苦隐藏的秘密。只是这话,是白云归相告还是她自己看透的?李方景没有问。
燥热咸腥的牢房,居然有他的知己……哪怕是白云归相告,她肯相信,便是他的知己!
“夫人……真的高抬我的……走马章台,醉卧花丛,早已忘了当日理想……”李方景淡然一笑,眉目飞扬,眼眸流光溢彩。
慕容画楼没有多问,只是将他的伤口仔细包扎好。
李方景想晃动一下手臂,她连忙按住,笑道:“别动了……”
两人目光微敛,慕容画楼将他换下来的纱布依旧收好,连同药酒药粉等物,一齐放入旗袍下襟的口袋里,那里放了她的储物袋。李方景好奇,小小口袋里能藏这么多的东西不成?
却又不好盯着她的身子瞧。
“我有名字的……”她再瞧他时,目光温软,“我叫慕容画楼,方景!咱们算不算患难一场?”
患难便是朋友。
“画楼,好美的名字!”他的声音回旋心尖,缠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