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言向来猜测不到。陆冉落魄时,舆论同qíng她;可是她做了少奶奶,显达了,自然有人嫉妒不满,只怕那些旧事又要翻出来说了……
吴夫人想让陆冉进门的心顿时冷了一半。
采妩继续道:“爹,娘,当初陆姨太太犯事,可是因为白家!要不是当时舆论呼声很高,白家肯定不会无罪释放陆姨太太的。四少纳了她进门,白夫人就对此不快;要是真的娶了她,咱们家就算彻底跟白家闹翻了……将来咱们有个什么事,白督军肯定第一个落井下石……”
这话,众人虽猜测过,却一直没有证实。
采妩跟白夫人关系极好,她的话定是真的。
众人后背一凉。
吴夫人眼眸有了戾气,比起孙子,丈夫的前程,家族的安稳更加重要。没有了这些,他们喝西北风吗?
她拍着采妩的手,让她别哭,又怒视吴时赋:“孽障,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难得回一趟家,便惹得你媳妇大哭一场!回你的小公馆去,大家都清净。兼祧两房这个话,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声音里有罕见的威严。
说罢,又平和了心绪,柔声安慰了采妩几句,叫女佣扶了她上楼休息。
二少奶奶和大少奶奶主动上前陪采妩上楼。可能是因为刚刚送了她们衣料,两妯娌对采妩很是友好。
特别是大少奶奶,哧哧笑道:“采妩,你这回找了好靠山!我看咱娘头一次对媳妇让步。有了第一回,以后也有第二回,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二少奶奶有些怕事,忙压低声音让她别再说了。
大少奶奶无所谓的撇撇嘴,采妩只是笑。
妯娌说了会话,就各自回房歇了。
采妩躺在chuáng上,关了灯,半拉开窗帘,疏朗琼华铺满了屋子,房间里隐隐绰绰,遍地银霜。成亲最初,她也有着小女子的幻想,也觉得宽大的chuáng很寂寞,看吴时赋的眼眸亦带着爱慕与渴求。
他却是冷淡的,嫌弃她的老土,嫌弃她的呆板。
而后,也有过怨怼。
后来到了俞州,进了教堂,有了宗教的信仰,心灵好似被净化一般。不再怨恨,不再自怨自艾,努力学习自己从前不懂的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再奢望别人的恩qíng过日子。
每一日都怀着感恩的心生活。
小时候念书,先生说她悟xing极高。
她的悟xing是真的极高。
悟透之后,似丢了副沉重枷锁,身心都轻盈起来,笑容又有了少女时的纯真与开朗,清脆笑声亦豪慡妩媚。
如今是新时代了,她透过窗棂,望着天边那轮新月,心中喃喃道。新时代总有好处。她听闻好几个离婚的媳妇,后来有了一番成就。有离了婚自己出来做事的,结果遇上心灵相通的;也有离了婚出国镀金,回来更是嫁到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成就惊人。
所以很多老式人家的媳妇闹离婚。
她也可以拿着离婚来威胁公婆,换取自己的利益。
公公说不许陆冉进门,没用,他常年公务忙,在家能有几日?婆婆说不准再提兼祧,才算彻底把事qíng解决了!
她甜甜微笑:新时代真的很好!
“过几日应该备些重礼去感谢画楼,我这只借了老虎威风的狐狸,也得跟老虎打声招呼……不过,白夫人这个名头,真好用!”她呵呵笑起来,不一会儿便进入甜甜梦乡。睡梦中,脸上噙着宁静恬柔的笑意。
这么多天,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晚上,画楼亦跟白云归说采妩的事qíng。
“……她越是说的轻松,我们听着就越是觉得心酸。吴家要是寒门祚户,我使使督军夫人的威风,让他们放了采妩。她值得更好的男子!”画楼感叹道。
白云归听着也颔首:“一个女人能有这般胸襟与度量,她是个巾帼英雄!你不用管,她能做到这样,心中是个有数的。她要是真打定主意要离婚,吴家是拦不住她的。可能她尚有没有准备好的事qíng,所以拖着……”
这话让画楼一凛:怎么感觉他是在说她一样?
她讪讪笑了笑,含糊说了句:“可能是的吧……”
“那些料子,喜欢吗?”他揽过她的肩头,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问道。
提起这个,画楼便觉得心头浮起些暖意,笑着道:“极好,就是太多了……督军,您以后不要这样làng费钱,那么多料子也穿不完,我们又不是开衣料行,又没有太多的亲戚朋友可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