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归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了白玫瑰花瓶旁的那只匣子和公文袋;再瞧画楼,穿着银红色丝绸睡袍,青丝微湿,斜斜搭在肩头,露出凝雪脖颈,与鬓角那朵白玫瑰相掩映,似花仙子般。
听到脚步声,她便回眸冲他笑了笑,继续整理衣柜。
白云归的目光再次回到梳妆台的那个公文袋上。
他拿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督军自己看……”画楼尚未回眸,笑着跟他道。
他拆了线,抽出一叠公文。
全部是武昌军政府财政部的机密文件。白云归错愕望着那窄削肩膀的纤柔女子,不禁问道:“这些……你从哪里弄来的?”
有叶梦律写给财政部的手谕,关于盗印东南六省和江浙军政府军方钞票的;有叶梦律同日本签订的条约,把湖北西部三个县的让给日本做兵工厂,日本给予叶梦律两百万的借款,期限三十年,利息很低;有北方政府张总统写给叶梦律的,让他让出湖南一条铁路权给德国人,然后从德国银行借的五百万借款,张总统与叶梦律五五分成……
还有很多……
全部都是武昌军政府奴颜媚骨的罪证。
画楼俯下身,把衣裳放入最下面的抽屉,胸前露出玲珑曲线,起伏的山峰让白云归浮想连连。
她漫不经心道:“我去武昌府的第一天,便半夜进了财政部,撬了叶梦律财政部的保险箱,拿了这些……”
她平淡的语气,宛如在说:我在武昌府的某个百货商店,买了些胭脂水粉,呃,价格还很便宜……
“画楼!”白云归声音微紧。
财政部是什么地方?那是重兵把守,守卫最森严的地方;重重叠叠的秘制锁,外加机关,别说人,就是苍蝇飞进去亦是粉身碎骨。白云归的军政府,是绝对不可能被qíng报人员潜入。
她……她随口道,我半夜潜入武昌军政府的财政部!
如此轻松。
画楼将衣柜整理好,抬眼发现白云归深邃眸子落在她身上,浮光里涟漪dàng起,敛着汹涌的波涛。
“怎么?”她明白他的愕然,微微一笑,“督军为何惊讶?叶梦律的财政部很儿戏,那些机关锁跟玩偶一样,督军要是跟着去了,一定觉得可笑。”
白云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是因为你拿了他这些东西,他才给你金条和那些伪钞的?”好半天,白云归的心绪才从震惊中慢慢平静一些。好多年没有发生能激起他剧烈惊愕的事qíng,而今年却一件接着一件……
画楼颔首:“是啊,那么多金条呢,还是那些伪钞,不少钱啊!叶督军可没有那么大方,他跟我讨价还价了半天!”
语气轻柔得依旧像是在说自己百货商店购物的经历。
“既然他给了你伪钞和金条,怎么这些文件还在你手里?”白云归只觉自己的心qíng像在乘风破làng的小舟上,随着她的话跌宕起伏。
画楼坐在chuáng沿,仰面冲他笑,清澈眸子里闪烁着狡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我第三天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住进了叶梦律的官邸。我还撬了他的私人保险箱,偷了他的督军官印……”
她微微起身,把梳妆台那个檀木匣子拿在手里,jīng致小锁在她灵巧指尖一动,便哐当一声开了。
那里豁然摆着一枚官印!
白云归顿在那里,那锁才似玩偶一般在她手里撬开,好半天才抬眼望着她:“你是哪个来的妖jīng?”
画楼佯怒着嗔了他一眼。
白云归将文件和叶梦律的官印丢在梳妆台上,坐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偷了他这么多东西,他还让你活着离开武昌府,叶梦律是怎么了?”
声音里有浓浓的侥幸与担忧。
画楼被他紧箍着,有些喘不过气,推了推他,才道:“您还没有听我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事qíng呢……我偷了他的官印,伪造了枚一模一样的;还把这些文件全部伪造了一遍,盖上官印;张总统那张,实在没有法子,我就说,算是给我的礼物……他都没有怀疑!”
“就这样?”白云归还是不信,“你看过那些文件,还讹诈了他那么多钱,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当然不会,他可是吃不得亏的人!”画楼忍不住又笑,“我给他的夫人、长子长女全部下了药……他的夫人跟我同岁,美丽时髦,心地却单纯极了。她喜欢旗袍,珠宝和美食,正好我也喜欢。言语投机,才见面她就当我是知己姐妹。您不知道多有趣,叶督军恨我恨得要死,还要看着叶夫人的面子善待我……简直就是一场小型战争,我和叶督军斗智斗勇,都要避免伤及无辜……我有一种美容养颜的药,可以让人深度昏迷两天;如果qiáng行输入营养液,身子有了补给,就会深度昏迷七天,醒来后肌肤如初生一般娇嫩,不伤害身体。那日我们四个人出去喝茶,叶督军居然设下埋伏想要枪杀我,我便趁机在叶夫人、叶大小姐和大少爷茶里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