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常山也不把白茯苓当小孩子看,更不顾忌与后辈商议这种事情有失身份体面,将自己心中的种种想法一一道来:“六殿下找上我,所求的无非看上几点,一是爷爷这些年在朝中建立的人脉,二是威信名望,三是爷爷的处事才能。”
“六殿下借着宁安河赈灾之事,离京已经一年有余,今年宁安河风调雨顺,灾民大致安顿妥当,地方上的事务也已经理顺,无论如何,他再无借口滞留在外,估计马上就要启程回京。而他一旦回京,就必须直接对上皇帝与其他几位皇子。他敢自请离京,之前多半是有所安排的,不过京城毕竟是皇帝说了算,所以他必须尽快增强自己的力量,否则皇帝碍于名声就算不便公然处置他,也多的是方法令他有志难伸甚至黯然下台。”
“如果能够得到我的帮助,暗中联络可信的故交好友相助,就算不能公然替他摇旗呐喊,也能暗中替他挡下不少明枪暗箭,更重要的是,朝廷现在小人当道,混乱不堪,六殿下如果有朝一日登基为帝,手上恐怕可信可用之人甚少。”
白常山辞官退隐前,曾经替自己一批可信的骨干门生部下作过安排,或请调出京,或平调担任一些闲职,避免他们在皇帝面前招惹猜忌,也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无奈方法。当时皇帝对白氏一党已经心存忌惮,如果他不及早安排,只怕那些人现在都惨淡收场了。
而这些人是一股巨大的潜在力量,既有能力经验,各自颇有一些人脉,一旦将他们重新安置在合适的职位上,很快就能发挥作用,压住朝中的歪风邪气。
这一点杨珩想必也是很清楚的。
而白常山官声极好,又曾是内阁首辅,如果能在杨珩登基后重返朝廷,对于杨珩的好处显而易见,他正需要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去镇压朝中各方势力。
白常山担任内阁大学十多年,对于朝政运作熟稔无比,几道关于改革税制吏治及强兵富民的奏章虽然最终未能得以实施,但也在朝野中引起过巨大反响。这样一个业务能力超强的人物,只要皇帝正常一点,都会乐于聘用。
“爷爷是不是担心,杨珩他只是利用你登上帝位、坐稳江山,将来又如现在他的父皇一样,大权独揽,视天下苍生如刍狗?”白茯苓听完了白常山的情况介绍,问道。
白常山微笑道:“本来确实有此疑虑,不过听过苓儿你的一席话,忽然便豁然开朗起来。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为所当为,就算是再被利用又如何,至少爷爷已经尽力而为,就算因此而粉身碎骨,亦是死得其所,心中无憾。”
白茯苓一听这话顿时瞪大眼睛道:“爷爷,你可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管遇上什么事,先保住了性命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看见情势不对,我们就像之前那样辞官退隐好了,你千万不要学那些嫌命长的干死谏之类的傻事!”
白常山莞尔道:“是是,爷爷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不能连累你们。”
“嗯,这么说来,爷爷担心的第二件事,多半就是怕连累我们了。”白茯苓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这个爷爷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这次出门就是要顺道去看看我们的新家的,到时候我们住在岛上,皇帝就算想抓也找不着我们了,还怕他何来?再说,如果皇帝是杨珩的话,我还有一样保命的东西!”白茯苓得意洋洋道。
“哦?是什么?”白常山好奇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白茯苓想到那两颗小珍珠,自己死前必须要对杨珩索要那两个要求,不然白白浪费掉未免太便宜他了,她来的路上,连要求都早就想好了。
白常山见她不愿说,也不再追问,转而好奇起别的事情来:“苓儿,你今夜似乎是替六殿下当说客来的……”
白茯苓坦然点头:“平子说他有王霸之相,将来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当皇帝的机会比其他人大得多。爷爷如果有心一展抱负,自然要挑个能当上皇帝的人来辅助。”
“相术一说岂能当真?”白常山不以为然。
“平子说的,至少八九成可信。”白茯苓对林平子那根大神棍很有信心。
白常山看着灯下明丽如美玉生晕的孙女,心中一叹。
杨珩他曾见过几次,印象甚好,可惜他是皇子,将来甚至可能是皇帝,否则与孙女儿倒是天生一对。
也是这两人没有缘分,反而便宜了那草莽出身混小子。
不过白常山自知孙女儿的性情根本不可能适应皇家生活,倒是海浮石那样的草莽之人大概不会介怀她的离经叛道与坦率聪明。但愿那小子真的懂得珍惜他的孙女儿才好,不要再令她伤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