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字排开已经停了三十多辆车轿,上面的都是今日安排离宫返家的命妇,白茯苓的车轿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守西门的太监验看过安泰公主的手令,又核对过名单,当即点点头吩咐小太监打开宫门送客。
沉重的宫门才推开一线,远传忽然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大喝道:“且慢开门,皇上有旨!”
白茯苓看着才透出一丝亮光的宫门很快又轰隆一声合上,心里预感十分不妙,到这个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很快又相继赶来八九个侍卫,他们的后面,两个小太监合力拉了一辆小车轿飞奔而至。
车轿帘子一掀,雷公公扶了着一旁的小太监走了下来,他眼睛在宫门前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人群中的白茯苓,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上两步道:“皇上有旨,忠国公府白氏女上前听旨。”
来了来了,果然找上门来了!白茯苓知道这回是跑不掉的了,只得上前跪接圣旨,一边跪一边把那个不安好心的皇帝痛骂一百遍啊一百遍。
圣旨很短,大致意思是称赞白茯苓“温婉谦谨,端礼柔嘉”,特册封为景绫县主,即日起在宫中随安泰公主学习宫规礼仪。
白茯苓不晓得这“温婉谦谨,端礼柔嘉”是册封县主的标准用语还是皇帝在讥讽她凶猛恶霸,她只晓得皇帝把她留在宫中,绝对没有好事!
旁边一同听旨的命妇们却听出了门道。白茯苓的出身算不得高,母亲虽然是忠国公的独生女,先帝亲封的郡主,可父亲不过是个普通商贾(白常山与白丑的关系知道的人很少),现任忠国公只是她的表哥而非亲兄,陆英也就义兄而已,她的直系男性亲属中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本朝的规矩,忽然封赏一个出身普通的世家女子,原因只有一个——抬高她的身份,好把她指婚给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或朝中官员,甚至是皇子。
而根据皇帝把她留在宫中学习宫规礼仪这一条来看,多半是想把她指给某位皇子为正妃了。
那些夫人们心中惊疑不定,二皇子昨天才遇刺身亡,今日皇帝竟然还有心情封县主,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白茯苓一肚子郁闷地谢过圣恩,雷公公笑眯眯上前扶起她道:“县主娘娘请起,都怪洒家脚程慢,累您白白来回一趟,洒家已经派人到忠国公府上去报喜了,县主娘娘且安心在宫里住下吧。来人!送县主娘娘回怡斓宫!”
白茯苓好想把他那张白白胖胖的老脸,掰下来扔到舂米的罐子里拿大棒槌狠狠捣用力砸,这个老太监分明是故意的……或者说,皇帝分明是故意的!
刚才面圣的时候故意只说让娘亲留下,她们还没庆幸完,转头就把她也扣下了!也罢,现在人在屋檐下,回去跟娘亲商量清楚再说吧。
白茯苓很干脆地坐回本来的车轿,在一众命妇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再次往深宫进发。
怡斓宫那边也已经收到消息,木佩兰守在宫门前接了女儿,什么也没有说就带着她回偏殿去,很快安泰公主也闻讯赶了回来。
“我越来越搞不懂皇兄了……”安泰公主一脸歉意。
木佩兰反而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还要多叨扰你些日子,你不嫌我们烦才好。”她知道的关于皇帝的事甚至比安泰公主还多,对皇帝的了解也深,原就猜到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人,不过是搏一搏罢了。
安泰公主母女与白茯苓母女一道用过午饭,白茯苓借口午睡,拉了娘亲到自己的寝宫中说悄悄话。事已至此,白茯苓不得不要求娘亲把知道的信息共享一番,木佩兰也再无隐瞒,两母女如昨夜一样,遣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睡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木佩兰道:“今早皇帝提起陆英、杨珩与小祢,我就知道他已经对你留上了心,多半不肯放你离开。”
“娘亲能不能猜到,皇帝的打算?”白茯苓最想知道的是这个,只有知道了皇帝的计划,才能想法自保。
“二皇子的死,不过是个导火索,皇帝真正想做的,是把毛家与夏家的势力彻底铲除。当年皇帝未登基之前在众位皇子之中并不显眼,太后那时不过是淑嫔,皇后无子后来更先于先帝薨了,宫里头几位有子的嫔妃斗得厉害,太后性格软弱,出身显贵家里却并没有在朝中执掌实权之人。夏家与毛家正巧遇上几件大事,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两家上代家主乃是意气相投的异姓结拜兄弟,关系十分深厚。因为种种缘故,两家决定联手不惜一切代价扶持皇帝登基。皇帝原本已由先帝指定了正妃人选,只是还未正式册封,于是两家的女儿只得嫁给了皇帝为侧妃。后来皇上登基了,毛家、夏家也因此得了势,正巧在皇上准备立后之际,这位皇后却暴病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