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挪着步子进门,吞吞吐吐道:“少爷……不、不!是黄公子在外求见……”他神情闪闪缩缩一副随时准备转身逃跑的德行,白茯苓看着觉得很是奇怪,古山龙又不是老虎,这小厮至于怕成这样吗?
砰!古山龙用力把茶杯往几上一放,怒发冲冠对那小厮喝道:“不见!我这等星斗小民高攀不起状元公,我古某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你叫他滚得远远地,我古山龙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小厮被他一喝,吓得马上掉头飞奔去传话,半点不敢停留。
厅上本来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白平子是知道内情的,起身劝道:“古伯伯,何必为那种人生气,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
古山龙长叹一声对白茯苓道:“大小姐把人交托到我手上,可我竟教养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胚子,是我有负大小姐所托!”
白茯苓眨眨眼睛道:“你们谁来告诉我,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平子苦笑道:“大小姐还记得黄细辛那小子吗?”
白茯苓用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哦!那个很聪明、过目不忘的小子!”
古山龙气呼呼道:“就是他,当年他本来是父母双亡的小乞丐,小姐觉得他是读书的材料,把他买下来,还请白术两口子好生培养他,我见他聪明伶俐着实是可造之材,于是认了他作义子,把他带在身边,专门请了先生教他读书,想着将来让他继承按摩馆替白家效力。这小子年纪渐长,书读多了野心也越来越大,我想着也无妨,就供他考取功名,将来也是白家的一大助力,没想到……没想到……”
他越说越气,一口气提不上来,抚着胸口说不下去了。
白平子接着道:“黄细辛真的出息了,今年秋闱竟然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古管事本来十分高兴要向小姐报喜的,谁知这小子回来便开始劝古管事将这按摩馆交还白家,再不要做‘低三下四’的商贾,古管事骂也骂过了,几乎气得要动手打他一顿,他见势色不对便离家而去。”
这些事,从来没人会主动对白茯苓提及,怕她伤心。
其实白茯苓也知道,她救的人并非个个都会感念白家的恩德,也有一些一旦过上好日子,就恨不得与白家一刀两断的,其中以读书考功名投身仕途的人居多。
说到底,不过是嫌弃白家是地位低下的商贾,觉得自己曾被这样的人家照顾过,甚至卖身于白家为奴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唯恐被人知道自己曾有过这么一段“不光彩”的过往。
但她其实觉得没什么所谓,更不觉得伤心。反正她帮助他们也不是为了他们的回报,更不是出于什么悲天悯人的伟大胸怀,如果不是有地藏王菩萨的任务量放在那里,她管这些人去死啊!
她救的这些人只要不去作奸犯科为祸世人最后连累到她就好,其他的,随他们去了。
可是看古山龙气成这样,她觉得还是要安抚他一下,于是笑道:“古伯伯你无须生气,人各有志,你不妨换个角度想,黄细辛完全可以不认你这个义父,自己去当他的状元公,可是他却冒着被你打骂的危险,三番四次回来劝说你别再从商,跟他去享福,证明这人并不是真的忘恩负义,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这个义父的。”
古山龙缓过一口气,吹胡子瞪眼睛道:“大小姐你心地太好,看谁都是好人!你以为这混账东西真的还顾念我这个义父?!哼哼!不过是我经营这按摩馆多年,认识的达官贵人太多,他们多数都知道这孽畜跟我的关系,他要敢考上状元就与我决裂,光一条不孝不义的罪名,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白茯苓嘿嘿干笑两声,心道:我哪里是什么好心了,我不是想劝你别生气嘛……
古山龙咬牙切齿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与这孽畜恩断义绝,哼!若是按照当年的规矩,他存着这个心,早拉到刑堂去三刀六洞了!”
“那个……古伯伯,你现在是正当商人了,那个什么刀什么洞的,就算了吧!你要不喜欢,以后不理那小子就是了!”白茯苓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自家老爹这些兄弟心里的暴力倾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除。
好生劝说了古山龙半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茯苓本就没打算回忠国公府用晚膳,古山龙热情相邀,他们便一起到旁边升平大街的高升酒楼上要了个雅间畅怀吃喝一番,这是白茯苓进京后吃得最热闹开心的一顿。
饭后下楼,发现杨珩那辆马车就停在酒楼旁等他们,白茯苓大摇大摆地上了车,吩咐将他们送回十步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