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安静,或许被我火气吓到,或许正在酝酿反击,一点不动声色。
我说得有点急,吸了好几口气。
“完了?”他眼睛里明亮的蓝渗着七彩,好像雨过天晴后的彩虹色。
我不自觉点点头。
“心里好过了?”他勾起一抹笑容,与其说魅力,不如说是妖丽。
的确是。这气憋了很久,心情一直郁闷。
“那么轮到我了。”他拍桌而起,声响比我弄得还大。
“什么轮到你了?”这样,让我很不习惯,被他的气势压制得不能动弹。
“今天发工资,你不知道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钱,不是皮厚是什么?我心情不好,你心情很好吗?我怎么知道你们财务部有这种破规矩,害你挨训?再说,我后来也特地和钱部长说明过了,你不还好好的吗?职场如战场,这点委屈受不了,不如早点回家。我的真面目?你只管上网诽谤。说实话,异性缘太好,我也头疼。而且,从一开始就是你先招惹的我。大黑夜里,是谁硬赖上我的车?我难道不会怕你是强盗,拦路抢劫?你碰到我没好事?我才是倒霉的那个。一部好好的车被你弄得全是味道,租车费用得加倍。这笔帐要算起来,你以后六个月工资直接打到我帐上就好。”他说得行云流水,末了,气息如常。
可怕的男人啊!他的每句话我都没办法反驳。是啊,如果那天夜里,没有截他的车,今天我和他就是不相识的陌路人,了不起互相看着眼熟。因果,因果。我才是一切的由头。
我瞪啊瞪啊,却在他的目光里,头越垂越低,半天才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等等。”他这算得寸进尺?
我仰起下巴,背站得直直的,“还干嘛?”
“依雷乔纳。”他说,“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
他在给我忠告?我讶然得转回身。他之前的霸气不见了,神情有些僵。
“你不用担心我。和同事之间正常的来往而已。”我总觉得他的面恶心善挽回了刚才两人的针锋相对。
“谁担心你?我只是提醒你记得自己的位置,别太天真。”他恶言恶语,和透露出来的意思相反。
“好好,我知道。”我很自然得问他。“现在,扯平了?”奇怪,教训了他一番,存在的芥蒂就这么没了。
“扯平了。”他事实上觉得自己可笑,象不懂事的小孩子。“不过,钱仍然要还。今天一千六。”
我无语得看着他得意的表情,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像恶作剧的小孩子那么起劲。不由叹口气,这人,还是很可恶啊。
第七十六章 赎罪
“真要去?”明明挖着大桶冰激淋。
我点点头,接过踏歌递来的纸盒,里面装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踏歌,帮忙劝劝她。沧海粟自从眼睛瞎了以后,变得很暴躁,看护都赶走好几十个了。那屋子整天不是咆哮就是甩东西的声音,前两天一个家务助理被砸得满头血。你不是和我一起看见了?”她想拉踏歌做同盟军。
踏歌沉吟半晌,对我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知道,但我想帮他。”事隔好几天,我也作了充分准备。脚下换了厚底运动鞋,包包里放了皮手套,以防万一。
“啊?你们俩都认识他?”明明眼珠子在我和踏歌之间转。
“老朋友了。”我说,“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姓沧。”
“听说医生对他的眼睛并不乐观。车祸时,碎玻璃扎得太深。现在的状况,他未必认得出你。”踏歌还是有点担心,“你要小心点。”
“嗯。”我必须去,“认不认得出来,没所谓。”
海粟出车祸的那晚就是大姐订婚宴的时候。因为喝了很多酒,开车人不是他,而是张小菊。那女人根本没怎么开过车,驾照都没有,闯红灯时撞上一辆卡车。她打方向盘,保护了自己,将不清醒的海粟曝露在毫无防备中。剧烈震荡让他睁开眼睛,碎玻璃片扎了进去。据说,除了眼睛,他的脸部,身体各部都有不同程度损伤以及脑震荡。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才慢慢恢复。动了手术,但眼睛却始终看不见。
如果我当时阻止了张小菊,海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眼睛也不会失明。我心里悔得那个难受。
依旧没走正门,我翻过矮墙,爬上二楼阳台。贴着门,听到里面很安静,一扭门把,咯哒就开了。身体一侧,我闪进去。
房间亮着一盏壁灯,所有的窗仍用天鹅绒帘遮着,但地板上很干净,四周也很整洁,完全没有上次的狼藉。我猜一定是及时打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