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为什么换肩?”倪瓒怒道。
“禀老爷,小的不敢换肩。”倪净额头直冒汗。
“撒谎!没换肩,这水怎么有屁味儿?”
屁味?!刘青忽然觉得,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古之人不余欺也。
“禀老爷,小的挑水进门时转了转身,前后两只桶的顺序变了,您准是把后面那桶当成前面那桶啦。”
“倪、倪大师,这前后两桶水还有讲究?”刘青忍不住要问。
“那是当然。”倪瓒对刘青的问话一脸鄙夷,“前面那一桶可喝,后面那桶水有挑夫的屁味儿,只能用来洗脚!”
老天,刘青知道这里离汲泉水的地方足有五里之遥。五里路你让人家挑水不换肩?真真是,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倪瓒看刘青一脸不赞同,不高兴地逼问道:“怎么,刘公子莫非不赞同?”
一般人自然不会去得罪倪大师,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可同为劳动人民的刘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当下似笑非笑道:“其实倪大师不知,这屁溶于水中,形成硫化氢水,长期饮用这种水是有益于身体的,它能促进胃肠的蠕动,防止便秘,还能祛痰,据说对慢性支气管炎也有疗效。在下倒建议大师为身体着想,多喝喝后面那桶水。”她也不管别人听不懂什么叫硫化氢,只想一抒心中闷气。
“你……”倪大师大约从未受过这种抢白,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好了好了。”张宇初出声打圆场,“云林,我明日便与你下山。子衿,一起去?”
“不了,在下还有事要办,需往杭州一行。”刘青看那洁癖老儿被气着了,心里暗笑,但想想人家是严重疾病患者,又有些过意不去。
当晚吃饭时并不见那倪瓒,刘青奇怪地问:“倪大师呢?怎么不来一起吃饭?”莫非被气得不愿与自己同席?
张宇初还没说话,旁边伺候他们吃饭的小道士便道:“邀他来吃饭?那我们就不用活了!倪大师嫌跟别人一盘夹菜会吃到别人唾沫,总是一个人独吃;这还不算什么,给他端饭的人必须事先洗过头、搓过澡、换过新衣服,才能给他送饭。饭送到跟前,还得单膝跪地,举到与眉齐高。”
“为什么?”刘青诧异地问。
“怕别人头上、身上和衣服上的脏东西掉入饭碗里呗。把饭托子高高举起,是怕送饭人的唾沫掉进了食物里。”小道士对这种折磨下人的举动甚是愤懑。
刘青啧啧称奇,看来这倪瓒的洁癖实在太厉害了,不过分餐的举动还是挺科学的嘛。
张宇初喝斥了小道士一声,又对刘青道:“这几日与小友切磋武功,老道受益匪浅。本想与小友多交流些时日,不料云林之兄倪真人时日无多,弥留之时想见我一面,我需下山一趟。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小友相聚,如有时间,还望小友再来此一叙。”
刘青自也回了些惜惜相依的话,表示有时间再来拜访。
吃过饭,张宇初去陪倪瓒说话,刘青看天色还早,便出了门,到外面散步。正走到潭溪边,远远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道:“……听说他家的茅厕下面装有木格子,中间塞满鹅毛,大解的时候,鹅毛就飘起来覆盖了,一点臭味都没有。是不是啊?”
另一人道:“嗯,没错。他家梧桐树每天还洗三次澡呢。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他家有钱,自己要讲究,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可我就受不了他对别人的态度。”
“他对别人怎么了?”
“有一次他的一个朋友徐氏来访,看天色晚了,要求留宿。你猜怎么着?那倪大师怕他不讲卫生,硬是到他住的客房巡视了好几遍,才放心离开。等到他睡下之后,听到徐氏咳嗽了一声,就再也睡不着了。天亮之后,赶紧让人寻找痰迹。仆人们找遍了整座房子一无所获,还是倪大师自己在树下找到一片颜色稍深的树叶,当作徐氏昨晚的‘罪证’,捂着鼻子命仆人拿到三里地外丢掉,并让仆水扛水来洗树,弄得那徐氏十分尴尬,满脸羞恼地走了。”
“啊?这也太过份了吧?做他的朋友岂不是很难受?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还有更过份的呢。这倪大师喜欢饮茶。有一次他特制了一种清泉白石茶,他的朋友赵行恕到他家,倪大师就用这好茶来招待他。赵行恕喝着,觉得这茶并不怎样。倪大师就生气道:‘我觉得你是宋朝皇室一脉的子孙,所以才拿这好茶来给你品,却不料你却一点都不知风味,真是个俗物。’就跟这赵行恕绝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