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叶老,那么揉捻的力度要大些,时间也要长些;反之,鲜叶嫩,力度便要小,时间也短。这样下来,揉捻过后的茶叶,效果才能一样。即使原料不好,也能制出好茶。”
李胜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刘青看见,便问:“李师傅,有问题就问,我教过你们一次,以后这茶就靠你们自己了。如果现在不弄懂,以后制茶出了问题,你们可就不好交待了。”
“我想问,什么叫发酵?”
“家里腌过酸菜吗?把青菜放进坛里,密封起来,便变成酸菜了,这就是发酵;还有,你们吃的馒头,这面也是要经过发酵,才能膨胀起来。发酵这步骤,是制红茶的关键。”
李师傅挠挠脑袋道:“馒头发过了也是酸的,那这红茶喝起来是不是也是酸的?”
刘青“噗哧”一声笑了:“酸不酸,等制好了,你一喝不就知道了?”
一会儿茶青全部揉捻完毕,刘青让李师傅搬来几个木桶,指挥他们把揉捻好的茶全放到木桶里去,加力压紧,上面盖上湿布,然后放到日光下焐晒。
刘青看看笑道:“还真像发馒头。”
李师傅又问:“刘公子,这要晒到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问得好。”刘青赞赏道,这个李胜勤学好问,肯动脑子,难怪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制茶师傅。“你过一两个时辰看一看,如果它们的茶叶以及叶柄颜色都变成了新紫铜色,并且闻起来散发出茶香,便是发酵好了。”
说完,她又正色道:“一定要记住,以颜色变成紫铜色为准。因为发酵的条件、揉捻的程度、叶质的老嫩,在每次制茶过程中,都会有很大的差异,所以不能单看发酵时间的长短,应以发酵的程度为准。”
发酵需要时间,刘青便叫两位师傅去休息。自己则搬了把椅子,也到树荫下、茶树旁的丹公子身边坐下,喝了口唤儿倒上的茶,轻舒一口气。
丹公子自跟着刘青来到茶园之后,又恢复了原来冷峻不语的状态,对刘青所做的事只是看在眼里,并不多问;兀自紧锁眉头,神游天外,想自己的事。
刘青又喝了一口茶,她皱皱眉,看了看手中的茶,对伺立在一旁的唤儿温言道:“你下去歇息去吧。有事我们再叫你。”
她慢慢将手中的茶喝完,这才亲手重新烧水、洗杯、投茶、冲水……
跟前世今生的每一次泡茶一样,她的心情,就像这茶叶一般,随着热腾清泉的荡涤与浸泡,慢慢舒展开来。仿佛所有的尘世喧嚣,都被洗涤得干干净净;心中弥漫的,是澄澈与安宁。
孔子曾说过一段话:“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是刘青非常喜欢的一段话。虽然这句话的意思是——能明了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明了自己的价值观,明了生命中什么对自己是重要的,明了自己的追求,如此即便做同样的事,你心中亦是非常清澈的而安定的。但刘青却喜欢按自己的意思来理解这句话。
上一辈子,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奔忙——小时候天天忙着学习,忙着上这个补习班、那个补习班;好不容易上班了,便开始为买房而拼命赚钱;待把房款付清了,又开始为买车而奋斗……欲望就像填不满的沟壑,人一辈子就这样疲于奔命。直到她生命走到尽头,回过头来才发现,房啊、车啊……神马都是浮云。
虽然领悟较晚,但她终是明白了孔老夫子那句话的意思。是啊,在浮躁的社会环境里,我们需要静静地坐下来,慢慢沏一壶清茶,让灵魂在雾气氤氲中沉淀、澄清,想想清楚这一辈子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便是“止”。
第102章 拈花一笑
刘青泡着茶,动作轻柔而舒缓。在她的周围,远处是高高低低的山丘,眼前是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碧绿的茶树、偶尔飞过的小鸟。刘青心静如水。这便是茶道啊!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看你泡茶,心里有一种很宁静的感觉。”丹公子坐在对面,静静地看刘青泡茶。他平日里紧锁的眉头,此刻全然舒展开来;平时那深藏忧虑的漆黑眼眸,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静谧与安详。
刘青泡好茶,给丹公子斟上一杯,递给他,笑道:“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丹公子伸手接过,一向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两人品着茶,再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绿树青山间,在偶尔对视的眼神里,两人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