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知道最近卢玉的日子不好过,脖子上、脚上的伤疤尚在。
他想,卢玉需要一些安慰。故而,他提前把东西交给了她。
石庭就是这样慷慨,他什么至宝都愿意给卢玉。
不过,他不仅仅是对卢玉,对别人也差不多。比如他的枪法,他甚至愿意交给安檐;而教卢玉医术的时候,他正想利用卢玉,仍是把《王氏医存》给她看。
他的大方,是难得一见的。
安檐瞧见了,却冷哼一声。
“点翠何等昂贵,用来制花瓶,暴殄天物!”安檐冷冷道,“可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冷水,当头泼下。
凌青菀似乎回神,激动的情绪微微收敛。她眼角的泪意缓缓敛去,沉吟一下,才道:“我母亲有个这样的瓶子,是她的陪嫁之物,她去世之后我姐姐保管着。
而后,我姐姐进宫,私人之物不能带入宫廷,我姐姐就给了我,让我小心保管。我分外看重,仔细藏起来。后来在我哥哥家第一次摆出来。
正巧那天周又麟去我家里,我让他不要动,他却故意去碰,不小心就摔个粉碎。
我姐姐拿去修补,但是总归残缺,再也找不到一样的。因为点翠的瓷器非常难制,要浪费好些翠羽,价格极其昂贵,宫里这么大的花销,要被弹劾的,我姐姐就没有再去找。
这些年,我心里想起来,就很是歉意。我曾经告诉过黎华,故而我喜欢这个花瓶。”
安檐哽住,他微微撇过脸去,不再说什么。
“又麟小时候真的那么混蛋吗?”安檐心想。
凌青菀也颇为伤感。
她小心翼翼伸手去摸那个瓶子,眼眸惊喜。她看石庭的目光,也少了好些冷漠,变得温柔。
安檐心头大怒。
“收下吧?”石庭笑着问她。
凌青菀毫不犹豫点点头,道:“多谢你!”
石庭重新替她装起来。
凌青菀就仔细放在一旁,生怕再次弄坏了。这个花瓶,和她母亲那个一模一样。
那个残破的花瓶样子,王七郎见过的。
那时候,他想重新做一个给卢玉,但是没钱。这样一个花瓶,花费庞大。王七郎没有当家,从王家拿不到那么多钱。
可现在他是石庭。
石家的财力,是世人想象不到的。他深得老太爷的喜欢,委以重任,所以钱财任他花。
他尚未找到卢九娘,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个花瓶。
他知道,她看到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石庭微微笑了笑。心情也极好。他总算弥补了九娘的一个心愿。
安檐却不高兴。
听到凌青菀的解释之后。他没有阻止凌青菀收下这个礼物,但是他心里很苦闷。
而后,他不怎么开口。喝了好些酒。
酒宴结束之后,安檐亲自送凌青菀回去。坐在车厢里,凌青菀紧紧抱着她的花瓶,视若珍宝。
安檐的心思。渐渐明清起来。他也知道,凌青菀看得这么贵重。并不是因为石庭送给她的,而是从这个花瓶身上,她可以找到她母亲和姐姐的痕迹。
不知为何,想通这点之后。安檐心里一个劲泛酸,很心疼她。
“......又麟他,是个冒失的性格。”安檐声音低沉。因为喝酒了,有点嘶哑。“他不是故意弄坏你的东西。”
凌青菀抬眸,看了眼安檐。
她明白安檐和周又麟的感情,故而她顺着安檐的话,点点头道:“嗯,我知道的......”
安檐沉默着。
凌青菀也不说话。
“你和又麟从小就认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喜欢他的?”安檐又问,“他打碎你的花瓶吗?”
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她姐姐慎重托付给她的,安檐能想象,她当时一定很绝望,对周又麟也是恨极了。
从那个时候恨他,而后才和王七郎做出丑事,安檐反而能接受点。
仿佛这样,他能自我安慰些,至少卢九娘不是真的那么不堪放荡。
凌青菀却哑然失笑。
她无奈摇摇头,道:“不是。”
打碎她的花瓶,只是周又麟捉弄她的事情之一。他捉弄她的事情,简直举不胜数。
可是她如果告诉安檐,安檐兴许以为她在为自己曾经的不贞辩解。
她卢九娘的确不堪,但是她并不后悔。哪怕再来一次,她仍是不会和周又麟成亲。
没人知道她多么讨厌周又麟!
她低垂了羽睫,认真看着锦盒,生怕再次弄坏,神态非常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