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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嫁(121)

  “娘!”她爬上了母亲的被窝。

  妇人将她搂住,任由她躺在自己身边。妇人手指枯瘦,似干裂的枝头,拂过小女儿的脸。

  “珃珃,娘不能照顾你们姊妹俩,娘对不起你们。”妇人虚弱道,“比起你妹妹,娘更担心你。你总是一根筋,不服输。你小时候就想赢过你哥哥,非要和男人去争、去斗。

  最后,不过是遍体鳞伤,毫无用处。世道不容女人要强,你总是不懂。

  女人啊,在男人跟前服软、柔情,他们才能为你所用。你这样好胜要强,将来要吃多少苦头?娘只担心你。”

  “我......我服软。”卢珃缓缓抬起眼眸。她木然的眼眸里,终于满是泪水,“娘,您走后,我把玉儿当自己女儿一样疼爱,养大她。您教我的话,我再交给她。”

  妇人微微笑了笑。

  她的笑容里,没有半分欣慰,满是苦涩。她并没有忘记,卢珃的性格像谁。

  就是像她啊,卢珃的性格,和母亲的如出一辙。妇人临终前,才惊觉自己走了一辈子的弯路。她费力挣扎、奋斗,最后赢得什么?

  她的长子被她丈夫调去边疆,她临终都见不上一面;两个女儿皆未成年,一个要强好胜,比她还要厉害;一个年幼无知,只知道哭。

  输得一塌糊涂。

  两个女孩子,都是满脸的泪。

  卢玉糊涂的视线里,绣着牡丹花开的被子,变成了一柸黄土。

  母亲的新坟,立在祖坟的西边。新坟修建得整齐,墓碑高大。那天晴朗,日头晃得人发晕。

  明明是下葬,可是四周的人,为什么表情愉悦?是因为阳光在他们脸上,遮掩了他们的泣容吗?

  卢珃紧紧拉住妹妹的手,她攥的很紧。

  卢玉吃痛,就哭着喊姐姐。

  卢珃突然大哭起来。四周的人,都惊了下。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哭得凄厉。

  有个老太太,亲自过来搀扶她。

  “婶祖母。”卢珃哭晕在老太太的怀里,娇柔可怜。她生得美艳,像足了她母亲。只是那双眸子,和她母亲一样犀利锋锐,叫人不喜。

  她哭起来,眼眸竟是可怜兮兮,满眸哀婉,楚楚动人。

  “三娘,你莫要伤心了。”婶祖母心疼劝慰她。

  卢珃仍是哭得晕过去。

  往后的日子,卢珃在人前柔婉贞淑,性格恬柔文静;在卢玉面前,她时常面无表情,锋利的眸子盘算着什么。

  卢玉见她这样,就会紧紧抱着她的胳膊,靠着她,低声喊“姐姐”。

  卢珃会像抚摸小猫一样的温柔手掌,轻轻抚摸卢玉的脑袋。

  “玉儿,咱们的继母要进门了,婶祖母不同意,嫌弃她身份低微。咱们怎么办?”卢珃似自语,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卢玉,呢喃道。

  卢玉茫然无知。

  卢氏的几个房头尚未分家。内宅妇人,婶祖母健在,她位高权重,嫁娶之事,自然要婶祖母点头。

  “......咱们去求婶祖母。”卢珃淡淡。唇角有个冷笑,“这件事成了,咱们是不是在父亲跟前立了一功?”

  卢玉不解看着她姐姐。

  而后,那个女人果然进门了。

  哪怕卢珃不去求,父亲也是铁了心的。只不过,卢珃去求情了,事情变得容易些。少了很多波折。父亲非常高兴。

  继母进门之后,被父亲送到苦寒之地的长兄卢珞终于被调回了太原。

  这是父亲对卢珃的回报。

  长兄回来却是大发雷霆,他把卢珃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拂到了地上,指着卢珃大骂:“你给婶祖母说,咱们这房不能没有母亲?你哭着求婶祖母,让那个女人过门?你忘了娘是怎么死的?”

  卢玉站在一旁。哇的大哭起来,她被吓到了。

  卢珃也很是委屈。泪光点点。

  长兄气得拂袖而去。

  卢珃收起她的委屈,泪意敛去,面无表情把地上的东西,一点点捡起来:“他这个莽夫。不足以堪大任。娘从未想过阻止那个女人过门,她只想咱们过得好,大哥能回太原府。

  玉儿。咱们做到了,是不是?咱们没有辜负母亲所托。是不是?”

  “姐姐,你的手流血了,玉儿害怕......”玉儿哭着道。

  卢珃徒手去捡被大哥摔碎的茶盏,划破了手掌,满手的血。她看着鲜红的血,不知如何,突然落下泪来。

  她紧紧抱着卢玉,哭道:“谁都靠不住!玉儿,你将来你不会这么难捱,因为那时候,你就可以依靠我!我靠得住,我就是比男人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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