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了趟门,一回来就听说你的事,正想发帖邀你来聚,不想你已经在我家了。”柏湖舟亲自为兰生倒酒。
兰生喜欢这种微甜的葡萄美酒,喝得很快,连眼睛都映成了像葡萄一般灵澈。
“叔叔不要信有的没的,用一句话说,就是我为我没有做过的事受了罚,挺冤的。”
柏湖舟没有笑。
兰生注意到了,从刚才到现在,他眉宇之间皱牢着一种情绪。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谁要走?
除了柏湖舟的至交好友,遥空。
她读了出来,但挑眉,“柏叔叔感伤,莫非因为遥空要回天玄道?”
“正因为他决定留下不走,我将再见不到这位挚友。”柏湖舟长叹。
兰生愕然,“柏叔叔——”
柏湖舟终于笑了笑,“我已决定入山。”
有人为亲人留,有人留亲人走,都是自己的选择。
☆、第395章 画梦(上)
“遥空叔叔不走了?”
在玲珑水榭吃第四桌的酒时,兰生已有些眼晕,但因为从柏湖舟那里听来的消息,她不得不找这位遥空大师问一问。
柏湖舟总出门,遥空反而一直在,一找就到。他闻言,微笑点头。
“遥空叔叔,我和你从前不认识吧?”遥空带给兰生的熟悉亲切感,自初见至今,不曾变过。
遥空回答得玄妙,“说不准,前世今生,擦过肩。”
兰生晕乎乎,脑袋转,脑袋里不转,就此放过这个原本可以深挖的话题。
“金薇若知道你不走,会高兴的。”
“我与金薇虽为父女,奈何阴差阳错,心结深,亲缘浅,非朝夕可改。”相比刚得知自己有个女儿时的诧异,欢喜,惆怅,苦涩,遥空此刻只显淡淡欣然,“至于是走是留,是机缘,也是决心,心不定,走不了。”
有人进了花亭,拿走兰生手中的酒杯,“师叔还给她酒,再喝下去岂非要人抬回家?”
兰生抬头,眯蒙着凤眼,对上那张平淡无奇却看着舒服的脸,笑呵呵。
“这不是车非小师父吗?从我家有花那儿来?她今日好些没?要是好得了,我可以不送她进天玄,总觉满山都像你和柴鬼似的,清一色无欲无求,就她一个人生动鲜活的,多没意思。”
车非微倒了热茶递过去,“她不是很会惹你吗?一般的千金小姐有这样的丫头,恐怕早就被赶走了,你却把她当宝,抓着不肯放。”
“这样的丫头和这样的小姐最搭。一个刺裹身,一个绵藏针,她凶过了我,我好不可怜,谁会把我放在眼里?正好,我不入人眼,但从眼皮底下溜。否则能安心打理居安造?”而有花确实有一手理家的好本事。与肖谷凯叔这些大管事打交道都游刃有余,导致兰生有时怀疑,她娘故意将有花教成这样。性格泼辣蛮横,却是实心实意为她挡煞的人。
有花,无果,小扫。各有长项,各有个性。唯忠心同等,随时间沉金。就像江湖高手的成名兵器,别人看来别扭煞气,但只有在主人手中服贴。现在让她放走最爱拌嘴的一个。想想都寂寞。
车非微笑得温煦,“原来可怜的是有花。”
兰生不置可否。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也能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形容,无需对他人多解释。
“她的四肢并非以普通手法折断。冰针入骨,当世无人能取。我跟你说过了,你要是真心不放人,活命也行,不过这辈子要躺着过,逢冬走一遍生不如死。”车非微眼中无温。
“今日怎么搞的?个个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柏叔叔不笑了,遥空大师俗了,车非微竟非暖男。”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成紧弦,兰生却照样施压,似漫不经心,实为能者通感,“你曾为有花看相,说她若是嫁人,会随夫远走他乡,我想来想去,你们天玄山都是修道的人,柴鬼有未婚妻都不要,何来她丈夫的人选?车非微,你骗我。”
车非微神情仍冰,不语。
遥空最后一笑,点破,“你那丫头与他有夫妻之缘,他不肯说,因他自己还不肯相信。”
“师叔!”亲切的小哥也有懊恼表情。
兰生不惊,醺然中突然明慧透心,“早就感觉到了。一见面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向着别人施展春风。恐怕如阳光般明爽的模样,未必是车非微你的全部面貌。”
车非微嘴角一弯,不是笑,清远疏离,高高在上,“连你这位风族公主我都看不上,更何况是那个说话欠扁的小丫头。你们当我暖男,我就是暖男罢了。世人愚蒙无眼,怎看得出我真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