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土张口无言,但叹一口气,“岂非吃力不讨好?”
“早就预料国库里的银子不容易抢,一个浴场能拿到一万五千两银子,很不错了。”但兰生并非看轻利益。
她不是慈善家,做工当然要赚到钱,只不过工造司坏,她也不怎么好,和泊老三作预算的时候,已经把工造司要克扣的汤油算了进去,最终工造司狮子大开口,虽然超出她的估计,少掉一两千的净利而已,再加上工造司补给她的免费劳动力和官造出面采办造材,可能利润只多不少。
她比较不爽的是,司正同那几位大匠旁敲侧击的追问,感觉背后另有人偷师。谁呢?何不光明正大?她从来也没说过居安的技术别人不能用啊。官商合作是一回事,官商勾结却让她不齿,怎么不想让对方占去便宜。
“倪土,上回咱们造出来的混土管,将圆直径放宽到两尺,管子要有半尺厚,先试一批出来。”兰生要求。
倪土奇道,“作何用途?”
“水塔要造到地下去,就必须加强陶管的保护,得双管齐下。”她要改掉浴场高水塔的设计。
木林和倪土双双欸了一声,“水塔造地下去?!”
兰生的新构想是将水塔变成水室,以铁哥精湛的机关术造成控制中心,通过地下水道向各个浴池分送冷热水,而并非采用偷懒的方式,造高塔和高炉,利用地心引力的作用自上往下输水。工造司一搞鬼魅伎俩,逼着她“美化环境”,把整个浴场的引擎藏埋起来。混泥管,陶管,铁管,让她造一个迷晕阵,即便进了水室,也难以看得出原理。当然,对于自己,也是挑战新难度。如何产生自下而上的运水力,如何采光和保持空气流通,如何最大化节省柴炭资源和人力,都要重新考虑。
这日,兰生的梦想之一实现,长风是交税大户,她是花税大户,高调地——唱反调。
同一天,安家的梦想也实现了一样,新太子妃热乎出炉,眼看要成老姑娘的安家小女儿终于当选。虽然是因为京二小姐的八字与太子相冲,安纹佩才由老二成了正选,但不管怎样,结果最重要。
而就在皇宫向安家约婚下聘的那日,阁部下正式文书给国师府两位一品夫人,应大国师遗愿,封号不保留爵位,但奉皇帝亲书“北辰乙真星君上上仙”,摘去国师府门匾。
第二日,东海夫人拜访阁部三位阁老,要求还府与朝廷,携老夫人等一干女眷搬去城郊居住。阁部准。
第三日,李氏冲回婆家撒泼大闹,恶骂邬梅。邬梅气吐几口血,昏迷不醒。老夫人大怒,找来李将军夫妇,修书一封,盖一品诰命印,从此与李雎再无关系。
邬梅从此卧床,情形时好时坏,加之国师府的大部分仆婢遣散,老夫人应兰生之邀,带女眷们搬入六皇子府。南月氏风光去尽,从帝都的贵族阶层从容退出。
这时,太子大婚定下吉日六月初六,皇宫和朝廷都给予最高度的关切。流连往返,归期一延再延的皇帝终于坐了北上的船,踏上回程。而南月氏明月流仿佛成了吹过去的风,引不起多数人短短眨眼得缅怀。
五月初六,东城的浴场工程刚开始不久,却如火如荼,吴三跑到工地上,向正在丈量水室地宫的兰生报丧——
邬梅“病故”。
兰生真希望她娘没有提前告诉她这个诈死的计划,那么她还能够真情流露,现在却只能表现呆白,眼睛干瞪着,心想有没有瞪出血丝的运气。
但兰生未出嫁前的大小姐形象深入人心,又有南月涯的“葬礼”在前,吴三就以为她倔傲脾气,不肯示弱于人前,只是再怎么坚强,父母先后离世,人也傻愣愣了。他如此想着,一边劝兰生节哀,一边自己抹眼角。
兰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用装难过,跟从前一样少言拽冷就是。如果跟南月萍似的,反而不符她平常的性子,会让人觉得古怪。于是,干脆摆张刻刁飞俏的脸,吩咐木林要做的几件事,还让他下午去府里跟她汇报进展。
果然,人人当她受打击太大,所以语无伦次了。
消息传进宫里,比起南月涯去世的消息,这回没惊到多少人。一来,太子大婚,没闲工夫。二来,邬梅吐血之后,御医日日去六皇子府为她诊脉,开头还说养得好,后来就让家里人多陪着了。太后也垂问过,心里已有数。
邬梅去后,突然天气暴热,而且越是靠近太子大婚的吉日,越不宜治丧,所以三日后就殓棺下葬,与南月涯合了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