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暮接着说道,“京某的二妹与大妹的性子南辕北辙。我那位大妹曾是兰造主儿时好友,如今却似陌路,想来你将她看清了。我离家那年,她还是挺纯真的孩子,待我回来,却发现她让爹娘教坏了,凡事爱算计,什么人面前都要装着端着,不由让人心累。劝她改,偏她觉得世上只有爹娘好,我这个长兄是吊儿郎当的家伙,反认为我要拖累她。秋妹我是无力劝好了,但玫妹刚从本家出来,祖父母虽然贵养了她,却本性纯良喜静,一点都不势利。”
话音一顿,他趁换气时观察兰生神情,只见她微笑不语,便暗叹果然是聪明人,不抢问,不动声色。所以,他一人继续陈述。
“玫妹入都只为看望父亲而已,原本打算住三两月就走了,压根没想到是父亲的安排,要拿她换取京氏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力。如今名字报上,三女选一女,玫妹尚被瞒在鼓里。她不爱出门,家里那些人不可能跟她说实情,我最近又跟父亲赌气,不想回家去,只好发帖子请她。大概是被人事先灌了坏话,她竟拒绝见我。”再歇一口气。
这回兰生给面子,“要是我,会好奇自家兄长如此郑重其事,到底为什么。”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那肯定不离家出走了。”京暮眼中又闪星,再道,“还好,玫妹虽然对我这个兄长完全不好奇,却对天女圣女很好奇。兰造主是那二位的大姐姐,请她们邀玫妹一见,她必不会拒绝。到时,我再跟她说明。”
“京大少诓我。先不说帮不帮,兄妹说话还要通过他人,实在有些荒谬。你能打听到家里送二妹选太子妃的消息,难道就不能传消息给你二妹知道?”兰生无法理解。
京暮摸摸鼻子,表情无奈,“兰造主不知京府之中的情形,我两位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说一不二,从玫妹的居所到她身边的服侍人,能做到滴水不漏。二妹选太子妃的消息,我也不是从那里打听到的。往往外面人都知道的事,身居府里却耳目闭塞,这便是京府。兄妹说个知心话,还得请人帮忙制造机会,别说你觉得荒谬,我也觉得荒谬,可是事实如此。”
炮竹声突然又密集了起来,响得轰烈,炸得惊耳。灯火照映着的夜空,似下了粉雪红雨,其实全是纸碎随风。好半晌,大家都捂着耳朵,没法说话。
等那片爆竹放完,兰生对京暮道,“你家人若执意瞒到底,恐怕天女圣女也请不出她来。再者,你见到你妹妹,告诉她可能会被选上太子妃,你妹妹又能如何?”
“庆幸祖父母尚安康,我父亲算孝顺,只要玫妹坚定心意不嫁,老人家们会为她出面的。”京氏本家离帝都不算远,快马加鞭可十日内往返,所以,“请兰造主尽早送帖。”
兰生没再多想,应了声好,毕竟只是举手之劳。
京暮连忙拱手道谢。
这时,泫瑾枫进了茶亭,看清与兰生共桌的男子,目光淡敛,神情颇耐人寻味,随即坐在兰生左手边,和京暮彼此冷眼望着。
但兰生还以为他不曾见过京暮,大方介绍,“这位是钦天监京大人的长子京暮,也是会仙缘的东家。”
泫瑾枫弯起的嘴角带着冷诮,“青管一纸书,写得天下文。京大少才华盖世,我怎会不识?”
京暮的笑亦有深意,语气不遑多让,“过奖,不敢当,比不得尊驾当年风采。这会儿亭中拥挤,尊驾又穿常服,肯定是为了不扰百姓,在下就不行大礼了。”
兰生这才感觉两人争锋相对,左看右看,起一调皮的念头,“你俩小时候要好?”
泫瑾枫喝着茶,更像咬杯子,冷笑延伸至眼角,“还是让京大少来说。”
京暮哼出一声,似切气,“兰造主太看得起我了,你夫君何许人,我高攀不起。哪怕只是远远看到他贵重的身影,也会立即诚惶诚恐。”
“放屁。”茶,咕噜,冒泡。
兰生眼珠子惊瞪,六皇子还会骂脏话!
“尊驾先放屁,在下才放得屁。”京暮骂回去,“兰造主问我俩要不要好,你直说就是,推给我却有什么意思。”
泫瑾枫被骂之后半点不恼,只是脸上挂着讥诮,“若是我说出来,你肯定反对,所以才让你说。你个榆木脑袋瓜,白读那么多书,尽写无用傻子文。”
“屁!有种你说!”火气炖了七八年,准备老死不相往来,因为兰生,京暮倒已有觉悟,迟早和泫瑾枫再对面。
泫瑾枫咬杯挤字,墨线绘细了眼,“兰生,此人跟我小时候确实要好。”